感受帕隆天险

青藏高原既是世界上最高的高原,同时也是地球上最年轻的高原。专家们通过地质历史考察发现,早在400多万年前,现在的青藏高原南部还是汪洋一片,后来受来自印度板块次大陆与欧亚主大陆碰撞的影响,致使青藏高原逐步隆起。大约从始新世中期到上新世中晚期,青藏高原才形成海拔约1000米的巨大的高原综合体。自上新世末到第四纪初,在约200万年内,青藏高原隆升了3500~4000米。至今,青藏高原仍处于活跃状态,由此导致这个地区地质活动格外强烈,最为明显的表象便是这个地区地震、山崩、滑坡、泥石流、雪崩频发。这就决定了藏东南有着天下无双的壮美,也有着世界无二的天灾。而让我感到惊心动魄的地质灾害之一——便是山崩。

  我们考察队的越野车由林芝方向而来,过了东久继续前行。视线内,由于两侧山体的坡度很缓很缓,加之穿行在林间的砂石路平展展的,坐在车内,如同行在柏油路般舒适。望望路两侧不尽的莽林,吸一口沁人心脾的清新空气,实在是难得的享受。我多么希望前方的路一直这样延伸下去。然而,行了20多分钟后,为左侧直立的山体所限,右面又紧临咆哮的东久河,路面明显变窄,有的地方仅能容两辆车勉强错过。

  再前行,东久河右岸的峭壁与路左边的峭壁高高并立,形成了深深的峡谷。东久河的水流是猛烈的,河水奔腾的咆哮声撞向峡谷的两壁,回声震耳,又使此地多了一份慑人的力量。

  我们过了林芝县排龙门巴族自治乡政府,来到通麦大桥,一座饰有低矮廊首,砌着基座的长方形高大石碑映人眼帘。我很诧异,便询问随行队友,“怎么这儿还立着一个纪念碑呢?”“这是为有名的拉月山崩牺牲者所立的碑呀!”

  噢,记起子,拉月,我们刚才经过的地方,在排龙村的前方。一般说来,纪念碑通常立在事发地点;但拉月大塌方纪念碑却立在距拉月约10多千米地方。为什么会这样呢?我猜想,一是经过拉月的东久至帕隆段公路紧靠山崖,地面过窄,没有地方建造纪念碑;二是如果硬要在拉月修筑纪念碑,碑体只能顺着路的方向,不成格局。通麦大桥桥头则是非常理想的地方,它背靠一座隆起的郁郁葱葱的小山,小山后又有雪山顶着蓝天。前方是日夜奔腾的易贡河。一桥横跨两岸,使易贡河变为通途。左面是拐向通麦的路。依山临河,前方开阔,将纪念碑立在此处,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地方。

  下得车来,我走向纪念碑,见碑体正面写着“无限忠于毛主席的川藏运输线上十英雄永垂不朽”一排大字。纪念碑的本底被漆成红色,岁月的流逝已使色彩淡化,有些泛白。转到碑的背面,上面竖刻着烈士的英雄事迹。不管大自然如何侵蚀着这块纪念碑,他们的名字仍可轻易认出。分别是:营副教导员李显文,连长杨星春,副连长陈洪光,副指导员程德凤、谭仁贵,排长曲月伦,班长杨庆忠、李荣昌、战土陈昌元、李兴富。

  1967年8月25日,为了保卫西藏边疆,总后勤部某部三营副教导员李显文同志奉命带领11连和12连车队执行战备运输任务,由东向西,飞驰在千里川藏运输线上。车队来到川藏线著名的险区——帕隆拉月大塌方区时,见到险区中心烟雾沉沉,响声隆隆,巨石纷纷飞向公路,严重影响了车辆的通行。为了完成战备物资运输任务,李显文同志带领12连车队,不畏艰险,迎难而上,冒着滚滚飞石,排除路面积石,终于强行通过险区。

  28日,李显文率领的12连车队返回拉月塌方区时,又被阻在险区西侧。

  29日下午,山崩塌方加剧,险情扩大。山上飞下的巨石掉入东久河中,溅起一两丈高的水柱。显然,更大的塌方即将爆发。为了进一步摸清险区情况,李显文不顾安危,从西端冲进险区。

  处于险区东端的杨星春、陈洪光、程德凤、谭仁贵、曲月伦,从电话中得知李显文已冲进塌方险区,一致决定:立即去险区同李显文会合,一起研究车队通过险区的方案。班长杨庆忠、李荣昌,新战士陈昌元和李兴富听到这个消息后,也要求一起到险区中心去勘察道路。于是,10个人一起冲进了塌方区。

  正当李显文、杨星春等10名同志分别从东西两端向险区中心汇聚时,突然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特大山崩爆发了。

  山崩之下,飞鹰难逃。10位解放军指战员全部牺牲,无一幸免。当时的情况是,一巨大山体突然崩倒下来,又猛烈撞击到公路对面山体,引发对面山体崩塌。自此,拉月山河为之骤变,倒下的山体堵塞了东久河,迫使东久河改道。有关研究人员估汁,拉月山体崩塌土方量达2000万立方米。

  为表彰10位烈土的英雄事迹,中共中央军委发布命令,授予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后勤部某汽车部队三营副教导员李显文等十烈士以“无限忠于毛主席的川藏运输线上十英雄”光荣称号,并于1969年2月20日在北京举行隆重的命名大会。

  2001年夏,一场巨大泥石流在通麦地区暴发,又将这座纪念碑冲毁。

  很多天灾之所以汇聚在通麦地区,同此地是易贡藏布江和东久河汇于帕隆藏布江密切相关。几条江水的交汇,自然又是几条峡谷的沟通,这就决定了这里的地表与地质结构格外复杂。

  江玛曲米滑坡区是个让人过而难忘的地方,因为此地是通麦比较危险的地段。滑坡区地处通麦的东部,距通麦小村约有20多分钟的里程。我们的车子顺着公路拐人一处呈南北向的塌方区。车的左上方、右下方,全是塌方后堆积的土石。慑于塌方区的危险,我们不再说话,唯恐因此转移司机的注意力,招来大祸。看着车右下方松软的:亡石,我想,一旦右轮压不正辙印,连车带人必定滚下无疑。十多分钟后,车子终于通过这个险段。惊恐的心刚刚放下,我们又拐人一段呈东西向的另一个塌方区。

  东西向的塌方区更是危险,坐在车里紧张得感到指尖冒凉气。左边是高两三百米的滑坡堆积;右侧也是塌方堆积,深达一两百米。谷底便是隆隆作响的帕隆藏布江。这段公路恰恰修在滑坡区的中腰,只有一个车道宽。有一处塌陷甚至只剩下大半个车道,道班工人为了车辆通行,横置了几根木段用以铺路。尽管如此,司机稍有不慎,车子就会滚到崖下,危险至极。好像是为了证明这里的危险,崖底一辆滚落的解放牌卡车残骸静静地躺着,无言地诉说着昔日的悲剧,恐惧不由分说攫住了我们。坐在性能良好的越野车里,尚且吓得我们心怦怦直跳,真不知我们路遇的满载着进藏打工农民的双层大客车是怎样从这段路开过去的。

  顺着江玛曲米滑坡继续向东行,便是古乡泥石流区。目力所及,地面满是黑色的石砾,间或稀疏地长着小树,陡添一份凄凉。

  20世纪50年代初,这里爆发了特大泥石流,造成140多人死亡。让我吃惊的是,40多年过去了,这里的泥石流遗迹仍然触目惊心!好像在着意向后人展示它当年的暴虐。

  有关科学家介绍说,古乡泥石流爆发,诱因很多。古乡沟恰好又位于藏东南强地震带的中部,属于察隅一波密一林芝深大断裂带的西段。1950年,察隅发生8.5级大地震,导致古乡沟上游流域产生大规模的冰崩、雪崩,形成的堵塞堆积石坝高达几十米。之后几年,这里崩滑不断发生,哗哗流动的冰雪融水自然地往下搬运着碎屑冰碛,加上雪水和雨水的浸润,使得堵塞在堆石坝上游库区的淤积物处于饱和状态。

  1953年,古乡沟流域内降雨量不但大而且集中,加上持续高温,造成冰雪消融与洪水增大,接着又出现过坝溢流。水流对坝面严重地冲刷,使坝体失去稳定,最终导致突然溃决,一场特大型黏性冰川泥石流就这样在古乡暴发了。龙头高达几十米的泥石流宛若一条黑色泥龙,裹挟着沿河扫荡下来的树木,奔腾下泄,不可阻挡,无情地吞噬了来不及躲开的古乡村居民。劫后余生者形容说,泥石流暴发时,直径二三米的巨石夹杂在汹涌的泥石流中,如同漂浮在水面上的木块。科学估算表明,古乡沟这次泥石流冲出的泥沙石块达1100万立方米,其中最大石块重达200~1000吨。泥石流冲出山口后,淤埋了川藏公路,并形成了一个宽4千米的泥石流堆积扇形区,面积为6平方千米。扇形堆积堵塞了帕隆藏布江河道,又形成堰塞湖——古乡湖。

  置身古乡泥石流遗迹区,望着或巨大或细小的累累石块,让我深深体会到泥石流发生时那可怕的毁灭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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