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拉米海战和希腊的崛起

2004年的雅典奥运会，让世人重新认识了希腊和希腊民族。作为西方文明的精神鼻祖，奥运会开幕式上展现的希腊文化和希腊精神又一次让我们叹为观止。那么，希腊究竟何时崛起，因何而成为如此灿烂的文明火炬，就要追溯到2500年前的一场战争和一场大海战。

　　3700年以前，波斯湾沿岸是一片丰饶的土地，人们称之为“肥沃的新月形地区”。有上百个民族和部落在那里生息，其中一只叫做“伊朗人”。公元前6世纪，出身于阿黑门尼德氏族的王子居鲁士统一了伊朗，号称“居鲁士大帝”。他利用职业弓箭手和骑兵部队东征西讨，并且把征服异族土地当作传统的国策。

　　公元前521年，大流士一世继承波斯王位。当时的波斯帝国版图已经相当庞大。东有兴都库什雪山，北有中亚荒原，南临非洲沙漠，再向哪里扩张呢?大流士王选择了西方。在地中海北岸的国家中，有宫殿、财富、美酒和奴隶。由于大流士和他之后的波斯诸王的西进战略，波斯军队连年入侵希腊领土，历时近半个世纪。历史上称为波斯希腊战争。萨拉米海战是波希战争中一次决定性的大海战，也是世界史上最早的著名海战。

　　大流士王知道西征并非轻而易举。在希腊各城邦中，斯巴达有剽悍的步兵，雅典有强大的舰队。地形对波斯军队也很不利，希腊半岛多山贫瘠，道路崎岖，粮食很少。波斯远征军只能沿海前进，由舰队从海上提供补给。所以，爱琴海的制海权特别重要。大流士制造了许多海船，组建了当时最大的舰队。公元前492年，波斯王女婿马尔多纽斯率领300艘军舰配合陆军入侵希腊，在阿陀斯海角遇到大风暴，波斯船大半沉没，陆军丧失粮食，被迫退回亚洲。

　　两年后，波斯军采用直接的海上入侵战术，在马拉松湾登陆，登陆点距雅典城42千米，直逼希腊心脏。公元前490年9月，马拉松会战开始了。马拉松平原很窄，南北面都是沼泽地，波斯军的骑兵部队很难于施展。而希腊联军在米太亚得将军和卡利马科斯执政官的卓越指挥下，摆开内凹的弧形战阵，充分发挥两翼重武装步兵优势。擅长单兵格斗和方阵步兵战术的希腊联军从两翼包围波斯军队。血战结果，波斯军大败。他们的入侵舰队抛弃了6400具尸体和7艘大船狼狈逃窜。著名希腊长跑专家斐力庇第斯疾跑奔回雅典城报告了喜讯。这就是历史上的马拉松大捷。

　　马拉松战役之后的10年间，希腊城邦陷入纷争和内乱，顾不上对付波斯人。只有雅典人接受了预言家提米斯托克利斯的忠告，用罗马尼阿银矿的收入建造了1 50艘三层桨座的战舰。这种战舰是由单层桨座战舰发展起来的，长41米，高3．6米，船首突出，有包铁的大冲角，需要170名桨手划动。它不适合远洋作战，在无风的近海中有6节航速，是海战的主要武器。

　　公元前486年，大流士一世去世。他的儿子薛西斯一世继续准备入侵希腊。公元前480年春天，波斯大军再次沿海岸线西进。30万波斯军由 100多个民族组成，号称“百万大军”，浩浩荡荡绵延百里。波斯舰队有 1027艘各种战船和3000艘运输船，为陆军接济粮草。

　　希腊半岛的特殊地形使希腊联军只能在两个险要之处阻击波斯陆海军。第一个是德摩比利隘道和它附近的阿尔提米苏姆海峡，第二个地方是科林斯地峡和萨拉米海峡。当时，斯巴达陆军是希腊盟军之首。勇猛的斯巴达王列奥尼达率300名斯巴达近卫军和7000名联军进驻德摩比利。因为众寡悬殊，军队带有低郁的赴死心情。但无论形式多么险恶，斯巴达军人将信守自己的誓言：“征服或者战死。”同时，以雅典海军为基干的330艘希腊战舰静静地开入优卑亚海峡，前往阿尔提米苏姆。

　　德摩比利——温泉关之战是古代史上一次悲壮的战役。列奥尼达的 300名近卫军奇迹般地抵住了波斯大军的进攻。后来，由于内奸通敌，波斯军从小路迂回到希腊军后方。列奥尼达和全体斯巴达近卫军战死，温泉关失守。后人在死者们的墓碑上刻道：“过客啊!去告诉我们拉奇第梦的公民，我们矢忠死守，在这里粉身碎骨。”

　　在温泉关战斗的同时，波、希海军在阿尔提米苏姆海峡上展开了大战。波斯海军统帅派出200艘腓尼基军舰南下，企图绕过优卑亚岛，截断希腊舰队退路。一场狂烈的飓风扫过西爱琴海，毁掉了腓尼基舰队。这样，希腊舰队就集中力量来对付正面的波斯人。激战二天后，双方胜负难分。虽然希腊战舰质量上占优势，但波斯军舰数量很多，一时无法把它们击退。在晚间的军事会议上，希腊海军中弥漫着失败主义气氛。连坚毅的雅典海军统帅提米斯托克利斯也沉默下来，谁也没有退敌妙方。这时，一位军士闯入船舱，带来了温泉关失守的噩耗。除了撤退，希腊舰队别无选择余地。于是，在夜幕掩护下，希腊舰队拔锚转舵，退向南方的萨拉米。

　　由于温泉关陷落，希腊半岛已无险可守。城池、宫殿、财富都展现在贪婪的波斯王薛西斯面前。他挥军捣毁了雅典城，攻克阿可罗波利斯山，屠杀各据点的希腊守军，直抵科林斯地峡，如入无人之境。昔日巍峨的城堡，大军一过就变成冒烟的瓦砾堆。现在，除了残余的希腊海军外，谁也无法阻挡薛西斯征服宇内的勃勃雄心。

　　希腊海军集中在萨拉米海峡中。它位于雅典城西的埃莱夫西斯湾南面，在萨拉米半岛和希腊本土之间。海峡东端有个叫普西塔利亚的小岛，把海峡口分为东西两段，西段宽8 00米，东段宽1 200米，是条很窄的海峡。

　　全体希腊联合舰队都集结在萨拉米海峡的东端，共有366艘三层浆座战舰和705艘单层浆座战舰。大家对光凭这么点兵力，就想打败波斯大军毫无信心。谣言四起，军心动荡。只有提米斯托克利斯力排众议，坚持和波斯海军决战。关于提米斯托克利斯其人，希腊历史学家修昔底德写道：“他显示出无比的天才，尤其是值此危急时刻……他是一个最好的决断者。而对于将来，他又是一个最好的预言家。他能对实践经验加以理论上的解释。即使无经验之物，他亦有判断能力。不可预料的善恶，他却洞察分明……总之，这个伟人用直觉应付危机的能力，实在高人一筹。”

　　虽然提米斯托克利斯的雅典舰队纪律严整，但大部分希腊官兵都已动摇。逃跑的情绪像瘟疫一样四处蔓延。联合舰队统帅、斯巴达将领欧里拜德斯也拿不定主意，听任一些水兵把粮食和妻小搬上战船，随时准备远遁他方。提米斯托克利斯劝欧里拜德斯重新召开军事会议。会上，他慷慨陈词：“啊!欧里拜德斯，拯救希腊全靠你了。如果你不听那些逃跑派的话，把舰队撤离。而是按我的建议在此地决战，那希腊就得救了。”这位雅典海军将领陈述萨拉米海峡的有利之处；“我们的舰队在窄海中作战，可以以寡胜众。如果撤离萨拉米，只好在开阔的水面上战斗，对我们极为不利，弄不好全希腊都会同归于尽。这是我从阿克提米苏姆海战中得出的教训。”提米斯托克利斯话音刚落，以科林斯人阿德曼塔斯为首的大多数希腊将领群起反对；交战必亡，逃跑为上。双方争执不下，欧里拜德斯迟疑不决。

　　提米斯托克利斯决定向联合舰队统帅摊牌。他告诉欧里拜德斯：“如果你留在此地像勇土一样作战，一切都会好起来。否则，雅典舰队将携带我们的家属前往意大利。”因为雅典舰队是联合舰队中实力最雄厚的，它的撤离将使任何未来的海上战斗都无法获胜。威胁生效了，欧里拜得斯决心一拼。

　　9月22日，希腊将领又开会研究御敌方案，各将领一反前衷，准备用贝壳集体投票来阻止决战，不论提米斯托克利斯怎样劝说，众人不为所动，战机眼看就要丢掉，提米斯托克利斯退出会议。他交给贴身卫士一封密信，让卫士立即赶往波斯舰队面交薛西斯王。然后，他又悄悄叮嘱了卫士几句话，神色非常庄重。希腊卫士来到波斯舰队，在薛西斯王面前鼓起如簧巧舌：“雅典舰队司令提米斯托克利斯派我送信来，是背着其他将领干的。他一向对大王您有好感，宁愿大王成功。他让我转告您：希腊意见分歧，恐惧到顶点。为了防止温泉关悲剧重演，他们正准备悄悄逃走。您的大军势不可挡，大王不想把希腊人堵在萨拉米海峡中，取得一次空前的大胜利吗?”薛西斯拆开那封信，据说上面写着：

　　“等待到夜幕将垂之际，

　　希腊人便会沉不住气。

　　他们要乘着天色昏黑，

　　只顾得逃命溜之大吉。”

　　薛西斯斥退希腊卫士后陷入沉思：难道希腊人真不想打仗了吗?这会不会是敌人设下的陷阱呢?他仔细分析，觉得希腊全境除了伯罗奔尼撒半岛外，大部分都被他荡平。斯巴达陆军在温泉关遭到毁灭性打击，而雅典陆军连他们的京城一块儿灰飞烟灭了。阿尔提米苏姆一仗已经教训了希腊海军。“他们玩弄诡计只是自掘坟墓。”薛西斯得出结论。

　　这时，两名波斯间谍进门跪见王上，报告希腊人已经发生分裂，许多船正准备逃跑。薛西斯得意一笑：他的判断全对了。于是，王上立刻下达作战命令：根据间谍情报，萨拉米海峡西口没有设防，足以证明希腊人不想决战。波斯王命令波斯联军中的埃及分舰队从南方绕过萨拉米岛，封锁海峡西口，堵死希腊舰队退路。这是曾在优卑亚海峡用过的老战术。200艘埃及军舰执行薛西斯命令去封锁希腊人的退路。波斯王又下了一道命令，所有战舰都集结起来抛锚，等待希腊海军溃败再行进攻。因为在阿尔提米苏姆海战中，波斯海军深深领教了希腊战舰的厉害，波斯军舰被击沉3 0艘。能乘敌人逃跑时拣便宜，又何必前去一战呢?波斯军舰抛锚后，士兵尽情休息娱乐，放松了战斗意志。

　　入夜，波斯联合舰队起锚了。薛西斯把指挥权交给自己的海军统帅，然后在皮劳斯河口旁的一座小山上搭起帐篷饮酒作乐，单等希腊官兵陆续来他帐前投降。众多的波斯军舰排列成三层，从萨拉米岛上的赛罗苏拉角直到皮劳斯河口，把萨拉米海峡的东端全部严严遮住，连一只小船也漏不过这张大网。9月23日拂晓，朝阳升起，波斯舰队的全部部署都完成了，希腊军舰已成网中之雨。

　　希腊人还在为战、跑两事争吵不休。这时，一位反对过提米斯托克利斯的希腊将领突然从门外跑来。他气喘吁吁地报告大家：“停止你们的辩论，准备战斗吧。波斯舰队已经堵死了萨拉米海峡西端，撤退没有指望了。”提米斯托克利斯会心一笑，昂然站起来，他详尽地陈述了自己研究好的战术方案，最后对大家说：“除了战胜，就是舰队和全希腊的灭亡。”

　　希腊人被逼到绝境中，他们要拼死作战，才能有生存的希望。勇士们摩拳擦掌，按会议上的方案准备决战。一支科林斯舰队被调到萨拉米海峡西端去对抗埃及人，希军主力放在东端。他们的部署是：左翼由 1 80艘雅典战舰担任；右翼是欧里拜德斯的1 6艘斯巴达军舰；中央是其他城邦的军舰。虽然斯巴达船少，但因为它是盟主，所以全部海军都归欧里拜德斯指挥。公元前480年9月 2 3日，壮观的萨拉米海战开场。

　　800艘波斯战舰逼近了萨拉米海峡东口，不久，到达普西塔利亚岛一线位置上。波斯陆战队没费吹灰之力就占领了这个宽仅1 800米的小岛。可是该岛很讨厌，正横在海峡航道中间。波斯大舰队不得不分成两队从岛子旁边绕过，排列整齐的波斯舰队一下子就被打乱了队形。属于波斯的腓尼基分舰队从东段绕行，而伊洪希腊人(一些归属于波斯帝国的亚洲希腊人)的舰队只好走西段。两段海峡中全挤满了军舰。由于每艘战船都安了很长的木桨，使舰船更加拥挤，海峡里混乱不堪。这时，风又刮起来，木船像醉汉一样摇晃不定，难以控制。当时的通讯手段非常原始，所以绕过普西塔利亚岛的船互相失去联系，宛如没头的苍蝇一样乱钻。不等波斯人整顿好队形，严阵以待的希腊联合舰队就划起长桨，呐喊者从海峡中杀出来，激烈的海战展开了。

　　公元前木质划桨战舰的战斗，主要靠冲角撞击。因此较重的船有利。当初，雅典人用银矿收入造舰时，准备充分，战舰造得又大又结实。波斯军舰大多是为远征临时赶制的，比较小而且脆弱。雅典船巨大的包铁冲角狠狠刺人波斯船腹部，致使波斯小船进水沉没。提米斯托克利斯机智地指挥雅典战舰从波斯船一侧紧紧擦过，把它们的划桨从一边齐齐切断，许多波斯船变成厂在海上团团转的陀螺。由于雅典船大舷高，采用这种战术时自己的桨不受影响。一些希腊船开始和波斯人打接舷战，受过良好训练的希腊职业步兵士气高昂，怀着爱国主义热情奋力砍杀波斯杂牌军。经过激战，波斯军前锋后撤，而刚从小岛绕过来的波斯增援军舰并不知道战况，它们笛鼓齐鸣。军官们激励桨手拼命划桨。波斯军舰正值顺风，鼓起满帆冲人海峡，正好撞上后退的波斯前锋船舰，几百艘波斯军舰在1000多米宽的狭窄海峡中挤作一团。波斯联合舰队由许多民族组成，指挥不灵，混乱程度愈发不可收拾。希腊军舰横冲直撞，切断敌舰划桨后，就把一艘艘失去控制的敌舰撞进海底。遇到大型敌舰，雅典军舰便打接舷战。当时每艘雅典战舰上配有1 8名陆战士兵，其中14名是重武装士兵， 4名为弓箭手，都是久经沙场的精兵。他们跃上波斯军舰甲板后，奋力厮杀。希腊步兵擅长单兵格斗，波斯兵难于匹敌，他们被杀得尸横甲板，血流满船。

　　决定性的海上战斗是在希腊军左翼展开的。希军联合舰队中的雅典舰队和爱吉尼坦舰队沿海岸向前划行，就在薛西斯眼皮底下驶过。当时，踌躇满志的波斯大帝正坐在帐中摆好隆重的仪式，准备体面地接受希腊舰队投降呢。一艘接一艘的雅典战舰穿过波斯军舰和海岸之间的水面，把波斯军中的腓尼基分舰队像赶鸭子一样压迫到阵线中央。希军左翼发展过快，雅典人和欧里拜德斯失去了联系。提米斯托克利斯果断地命令雅典舰队穿插过混乱的腓尼基军舰，横越海峡直取波斯军左翼，策应发展缓慢的希军右翼和中央。斯巴达步兵在接舷战中悍勇异常，迫使波斯军中央渐渐后退。波斯军左翼看出势头不妙，抛弃中央先行后退。这样，波斯军中央就处于欧里拜德斯和雅典舰队的前后夹击中。不久，希军就包围了波斯中央部分的核心。指挥波斯中央部分的是波斯王后兼海军统帅阿提米西亚。她看到败局已定便下令舰队撤退。残存的波斯军舰东突西窜，难以杀出重围。王后急中生智，命令旗舰用冲角撞击另一艘波斯战舰。在混乱的形势中，希腊军舰误以为它是自己人，还齐声为它喝彩。然后，希腊军舰掉转船舵，去对付其他波斯军舰，封锁线出现了缺口，狼狈的阿提米西亚这才得以脱逃。等她率队逃离战场时，萨拉米海峡中漂满了死尸、破船板和断桨，海面上呈现出大片大片的血水。

　　残阳西垂，隔岸观战的薛西斯一世从头到尾目睹了这场海战的经过。想到他宇内称霸的万丈雄心随着舰队的惨败化成泡影，波斯王顿足捶胸，失声痛哭。

　　乘着海战大胜之威，由阿尔泰得斯率领的希腊陆战队肃清了普西塔利亚岛上的波斯陆军。在8小时恶战中，希腊联军击沉约200艘波斯军舰，俘获多艘，自己损失4 0艘。

　　萨拉米海战结束了波斯帝国在爱琴海的制海权。波斯军舰感受到希腊海军的威胁，再也无法横行无忌了。失去可靠的海上补给，在希腊这种多山的穷国中不可能长久维持几十万大军，恐惧在波斯联军中瘟疫似的蔓延。同时，萨拉米大捷像马拉松大捷一样，激发起希腊人的信心，鼓励波斯帝国中被奴役民族起来反抗他们的暴君。民族起义威胁着靠军事专政支撑的松散多民族的波斯帝国，薛西斯王最担心这一点。他遥望着唾手可得的科林斯地峡，仰天长叹，下达了全军撤退的命令。

　　萨拉米海战动摇了波斯陆军的士气，连弱小的希腊陆军也开始向它挑战。公元前479年，以斯巴达军团为核心的希腊联军在普拉提亚会战中彻底击败波斯陆军。公元前449年，战争双方签订卡里阿斯和约，希腊赢得了胜利，来自东方的威胁消除了。

　　战后，希腊奴隶制经济文化出现了惊人的繁荣。生产发展，商业激增，雅典的拜里厄斯港成为古代世界的最大贸易中心。数学家德莫克利特、哲学家柏拉图、思想家亚里士多德、戏剧家欧里庇得斯、雕塑家马伦等盖世英才如繁星般闪烁在希腊天空中。他们和以他们为代表的古希腊文明给西方世界以难以估量的深远影响。这就是萨拉米海战，虽然经历千年，仍被人们念念不忘，永世纪念的缘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