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兰:土生土长的“洋气”兰花

笔者心语
  我们喜欢稀奇的事物,不管是猜不到结局的电影,还是嶙峋至极的假山怪石,都能勾起我们的冲动,这些冲动都可以归结到我们的好奇心。好奇心也深深影响了我们的审美趣味,特别是在赏花种草这件事情上,我们喜欢蓝色的玫瑰,喜欢花朵硕大的牡丹,喜欢花瓣错位的兰花,总之园艺的世界因此变成了人类审美和自然法则的竞技场。这个竞技的过程也是人类认识自然,甚至认识自己的过程,这场竞技不仅影响了科学,甚至影响了文化、社会乃至人类文明的进程。在这个专栏中,我们将一起来回顾这个特别的过程,品味被人类改造的奇花异草,以及被奇花异草改变的人类世界!
  
  我第一次看见蝴蝶兰,还是在昆明,那是在2001年,国兰热潮刚刚兴起,一苗建兰或者墨兰,动辄就要几万元,甚至几十万元,那时的蝴蝶兰真的是低调,与那些天价兰花相比,简直就是小跟班了。另外,昆明的气候适宜花卉种植,当地人竟然不觉得蝴蝶兰有什么特殊的价值,它们被随意放在茶几之上,或是商店的柜台之上。那个时候我很难想象,在接下来的五年时间里,都要跟这类植物打交道。
  后来,我在斯德哥尔摩的花店里又碰见了蝴蝶兰,这才发现蝴蝶兰的惊艳之处。白花如雪,红花如火,鹅黄的花朵插在它们之间,更显柔媚与娇嫩。恍惚中我有种错觉,这植物本来就是一种标准的西洋花卉。可是谁又能知道,蝴蝶兰真的是中国土生土长的兰花,不仅原种在此,就连培育的中心也在我国台湾,就这点而言,蝴蝶兰真的是土得不能再土了。
  走出稀有花卉的专属温室
  我第一次在野外看到华西蝴蝶兰的时候,很难将它们与花店里的蝴蝶兰建立起联系,单薄的花瓣,粉中带紫的颜色,甚至都没有绿叶的衬托(处于花期的华西蝴蝶兰通常没有叶片,只有绿色的扁平如面条的气生根),很难想象它们是商品蝴蝶兰的亲戚,也很难想象这个兰花家族成了改变世界花卉产业的“巨头”。
  在整个兰科植物大家族中,蝴蝶兰绝对算是少数派,因为按照最新的蝴蝶兰分类标准,全球总共只有63个野生种,而我国有6个野生种,相较于全球24000种兰科植物,蝴蝶兰可以说是九牛一毛。
  除了数量稀少,大多数蝴蝶兰都相当低调,比如华西蝴蝶兰大多会安安静静地趴在树干上,绽开的粉色花朵直径不过是3厘米,有的甚至就生长在山路旁的树枝上,像很多野生兰科植物一样丝毫不引起人们的注意。
  与华西蝴蝶兰一样,几乎所有的蝴蝶兰都在野外默默地坚守着。1750年,狂热的植物猎人来到印度尼西亚安汶岛,在这里,德国人发现并描述了第一种蝴蝶兰,这种花瓣与蝴蝶极为相像的花卉,受到了西方园艺爱好者的赏识。直到这时,蝴蝶兰的观赏价值才被发掘出来。
  在随后的100年间,栽培技术不断取得突破,用种子繁殖蝴蝶兰的技术首先获得成功,再是杂交种类的不断推出,使蝴蝶兰逐渐成为一种比较成熟的栽培花卉。而更大的飞跃出现在20世纪60年代,无菌播种和组织培养技术的成功,使得蝴蝶兰走出稀有花卉的专属温室,真正作为一种花卉产品进入寻常人家。
  兰花的怪模样
  今天,当我再来端详一朵蝴蝶兰的花朵,就会不自觉地去扫描它,除了奇特的颜色和形态之外,那些暗藏的有趣信息,唇瓣和合蕊柱是他们特殊的标记——兰科植物的两大印记。
  唇瓣是蝴蝶兰的一大特征,就是花朵最下端那个像张开的嘴唇一样的花瓣,三片花瓣之中,只有这个花瓣特立独行。这个小花瓣其实是传粉昆虫落脚的平台,为蝴蝶兰服务的昆虫们都要从这里开始花朵探索之旅。不过,不同兰科植物的唇瓣可以说是千奇百怪的。比如兜兰的唇瓣变成了小兜子模样,眉兰的唇瓣变成了胡蜂的模样,文心兰的唇瓣变成了“舞女”的模样,它们共同的目的都是为了吸引虫子!
  
  当然,要说唇瓣是兰科植物独有的特点未免有些牵强,因为姜科植物、凤仙花科植物也有类似的花瓣,这些花瓣也承担了“昆虫降落平台”的作用。要说兰科植物最特殊的特征,当然还是合蕊柱!合蕊柱,顾名思义就是花蕊结合而成的柱子,不过这并不是说一堆雄蕊或雌蕊合成的柱子,而是雌蕊和雄蕊组合在一起的特殊柱子,这是兰科植物独一无二的结构。通常来说,一朵完整的被子植物的花中都包含了雌蕊和雄蕊,并且这两部分是相互独立的,如果我们去看一朵百合花,就会看到六个雄蕊簇拥着中央的一个雌蕊。但是兰花就完全不是这个样子,它们的雌蕊和雄蕊完全融合在了一起。
  我们仔细看一朵蝴蝶兰的花朵,就会发现一个像“鼻子”似的结构,那就是合蕊柱了。在“鼻子”的最先端有个白色的小帽子,那就是保护花药的药帽。把这个帽子轻轻剥开,就会发现小帽子下面有两团四片黄色的小粒粒,那就是花粉。但是跟一般的粉末状的花粉不一样,这些花粉是硬硬的块状,也就是花粉块。摘掉花粉块之后,我们把视线移到合蕊柱的下端,就会发现一个湿润的空腔,这就是蝴蝶兰的柱头了,也就是花粉的着陆场所。被昆虫带来的花粉块会被“塞进”这个空腔,接下来就在这里萌发,接着与藏在子房里的胚珠结合发育成种子。这就是兰科植物的合蕊柱孕育种子的秘密。
  不过人们在观赏兰花时,很少会注意到合蕊柱的形态,大家更关心的仍旧是它们美丽的花瓣。
  兰花有着怎样的生存策略?
  合蕊柱的精巧结构是适应动物传播花粉的需要。整块的花粉块会通过粘盘紧紧地贴合在传粉者的身上(头部、背部,甚至是鸟喙之上),使传粉者无法触及,也无法梳理掉,因此,它们被运送到柱头之上的可能性就会增加。但是反过来想,如此“打包花粉”几乎只给了花粉0或者1的选择,要么成功,要么失败,这样的做法其实更像是一场豪赌,这就是兰花的生存策略。“杂”出来的花朵
  虽说蝴蝶兰种类有限,但是蝴蝶兰们在园艺工作者的手中变成了奇物。花朵不仅越来越大,并且颜色也越来越纯净,越来越绚丽。这要归功于园艺学家辛勤的杂交工作,让有限的蝴蝶兰原种变成了雍容华贵的国际花卉。
  通常来说,不同物种间的杂交后代普遍缺乏繁殖能力,在生物世界中,这就是绝大多数相近物种之间的界限和鸿沟。比如我们熟悉的马和驴的后代——骡子,就是这样的典型例子。在植物领域,这样的情况也不少见,比如梅花和紫叶李的杂交后代——美人梅。
  但是,从很久之前开始,园艺学家就发现不同兰花之间可以杂交,同一属内甚至是不同属间都不存在交配的障碍,并且它们的后代是可育的!这在生物世界里并不多见。但是在兰花世界里却是平常的事情。
  与大多数兰科植物一样,蝴蝶兰有个优点,就是善于沟通和交流,不仅同属的植物可以毫无障碍地交流,甚至可以同相近属的兰科植物进行交流,比如朵力蝶兰。通过不同属之间的交流,让蝴蝶兰的颜色越来越丰富,花朵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大。目前,全球仅登记在册的蝴蝶兰品种已经超过了2万种!而这之中就有我们国家的巨大贡献。
  20世纪90年代,因为世界花卉需求量大增。我国台湾特有的物种资源和环境条件优势开始显现。这里不仅是两种特有的蝴蝶兰——小兰屿蝴蝶兰(Phalaenopsis equestris,也被称为桃红蝴蝶兰)和蝴蝶兰(P. aphrodite)的原生地,同时也非常适合其他蝴蝶兰的生长。到了2000年,台湾蝴蝶兰花卉的年产量就已经超过2000万株!随着品种选育手段日渐成熟,台湾已经成为世界蝴蝶兰生产中心之一。在供给西方市场的同时,台湾产的蝴蝶兰也开始挺进内地市场,就这样绕了个大圈之后,我们才通过祖国的宝岛了解到蝴蝶兰的美丽。
  野生兰花的无奈
  蝴蝶兰无疑是幸运的,它受到国人的广泛认可。然而国内有很多兰科植物就没有那么幸运了。野生兰科植物的日子并不好过,随意采挖和栖息地丧失已经成为悬在兰科植物家族头顶的一柄利剑,而且这柄利剑随时都有可能坠落。
  在5年的兰科植物实地研究中,我亲身感受过一些特别的兰科植物由多到少,由四处广布到“退居”于一个山头。且不说从生态系统和物种多样性的角度来说,保护兰科植物有积极意义;即便是从利于人类发展的视角出发,保护这些植物也有巨大价值。因为,未来的花卉明星也许就潜藏在其中。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当我们在野外看到奇花的时候,单单品味它们的美感就是一种难得的体验,至于把它们请入我们的苗圃,还是交给园艺学家们来做吧。也许只有这样,我们才有更多的奇花可供观赏,我们的生活才会被装点得更为五彩缤纷!
蝴蝶兰:土生土长的“洋气”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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