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滋病可治愈正在成为现实

治愈艾滋病一直是人类的一种理想，这种理想在今天正在成为现实。2013年9月，联合国艾滋病规划署（UNAIDS）发布的一份报告称，艾滋病死亡数已经从2005年的230万降低到2012年的160万，新艾滋病病毒感染者从2001年到2013年上半年已经下降了33%，降低到了230万。

　　最令人鼓舞的是儿童感染艾滋病的显著降低。2001年有超过50万儿童新感染艾滋病，但是，到了2012年儿童新感染艾滋病已降低到25万。在尚未研发出预防艾滋病疫苗的情况下，无论是成人还是儿童新感染艾滋病的降低，都依赖于抗逆转录病毒药物的越来越广泛的使用。

　　从“柏林病人”到“波士顿病人”

　　尽管现实生活中有一些人患艾滋病后在或长或短的时间内会莫名其妙地痊愈，但是，迄今获得科学证据认可的被治愈的艾滋病病人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例。这都足以说明，艾滋病是可以被治愈的。

　　世界上第一位被认可治愈了艾滋病的病人是美国人蒂莫西·雷·布朗，又被称为“柏林病人”。2000年，在德国任翻译的布朗患上了白血病和艾滋病两种疾病。2007年，当时在柏林的布朗求医于肿瘤病和血液病专家胡特。经过诊断，胡特发现布朗的白血病比艾滋病更严重。于是，胡特决定先全力治疗布朗的白血病，方法是进行骨髓移植。没想到，经过3年，不仅治愈了布朗的白血病，还把他的艾滋病也治愈了。

　　到了2013年3月，美国又出现了第二位被治愈的艾滋病病人，这名病人是一名女婴，被称为“密西西比病人”。治疗这名女婴的是美国约翰斯·霍普金斯儿童医疗中心的医护人员。2011年这名女婴出生后30小时，医护人员就决定对其进行抗艾滋病的治疗，原因是女婴的母亲是艾滋病患者，为了避免艾滋病的母婴垂直传播，要尽早对女婴治疗。欣慰的是，在对女婴用药治疗（采用3种抗逆转录病毒药物进行组合式治疗）后的第27天（女婴出生后29天），其体内的艾滋病病毒（HIV）已经检测不到。为了确保治疗效果，研究人员随后又对女婴进行了18个月的抗逆转录病毒药物治疗，在停止治疗10个月后发现，女婴体内的艾滋病病毒抗体仍为阴性，常规血液检测中未发现艾滋病病毒存在。

　　2013年7月3日，在马来西亚吉隆坡召开的国际艾滋病协会会议上，美国马萨诸塞州的艾滋病专家蒂莫西·亨利西称，第三位和第四位被治愈的艾滋病病人出现了，他们被称为“波士顿病人”。

　　这两名感染艾滋病病毒的“波士顿病人”与第一位治愈了艾滋病的“柏林病人”相似，都患有癌症和艾滋病。但是，两名“波士顿病人”同时接受干细胞移植治疗其淋巴瘤（一种血液癌）和抗逆转录病毒药物治疗艾滋病，在治愈淋巴瘤的同时也治愈了艾滋病。不过，其中一位患者是在3年前接受干细胞移植治疗，另一位则是在5年前接受干细胞移植治疗，都是用供者健康的骨髓干细胞取代自身免疫功能不强的骨髓干细胞。

　　经过几年的干细胞移植治疗后，亨利西在2012年7月就表示，这两位“波士顿病人”的血液中检测不出HIV的存在，但当时他们仍旧在服用抗逆转录病毒药物进行抗艾滋病治疗。现在，这两名“波士顿病人”已停止服用抗逆转录病毒药物治疗，而且没有出现不良反应。其中一位患者已经有15周没有服用药物，另一位已经停药7周。现在，他们的血液中都没有HIV存在的痕迹。因此，亨利西保守地宣称，两名“波士顿病人”可能被治愈了。

　　谨慎的认可和不同的机理

　　然而，除了“柏林病人”迄今并没有在体内查出HIV从而表明真的是治愈了艾滋病外，其他医生和研究人员对于“密西西比病人”和“波士顿病人”的治愈都表示了谨慎的认同，“柏林病人”摆脱HIV已经3年，但“密西西比病人”和“波士顿病人”是否完全摆脱了HIV还需要时间检验。因为，HIV还会藏身于身体中的一些避风港，如大脑或肠道较长时间，有时一两年，有时长达几十年。

　　所以，研究人员认为对“波士顿病人”至少还需要观察两年才能下结论。治疗“密西西比病人”的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的研究人员曾在2013年3月称，“密西西比病人”是“功能性治愈”，此后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密西西比大学等机构的研究人员在2013年10月23日的《新英格兰医学杂志》上发表报告称，“密西西比女孩”在停止用药18个月后依然“情况很好”，即便最敏感的检测也没有发现其体内有HIV活动的迹象。

　　但是，《新英格兰医学杂志》对此项研究结果却表示了谨慎的乐观和肯定，认为目前最好、最确切的答案是“也许”，而且认为“密西西比女孩”的“治愈”艾滋病是因为这个孩子有可能是“独一无二的”。

　　对于艾滋病患者治愈的谨慎评价当然也源于对这几名病人的治疗方法。对这几名病人的治疗方法主要是两种：一是骨髓干细胞移植，二是联合使用抗逆转录病毒药物。“柏林病人”只使用了干细胞移植治疗方法，而“波士顿病人”采用了干细胞移植和抗逆转录病毒药物联合治疗，但“密西西比病人”只采用了抗逆转录病毒药物治疗。即便“柏林病人”和“波士顿病人”都采用了干细胞移植治疗，其原理也是不一样的。

　　“柏林病人”在移植骨髓干细胞时意外地获得了一种能抗御HIV的CCR5变异基因。但是，骨髓干细胞移植的费用高昂，而且技术比较复杂，治疗过程也充满风险。更重要的是，治疗时首先要找到与患者白细胞表面抗原相匹配的供者，而且供者还需要拥有抵御HIV的CCR5变异基因，这种变异基因只在少数北欧人体内存在。要找到符合这两个条件的骨髓捐献者很难，因此治疗“柏林病人”的骨髓干细胞移植类似于基因疗法，在目前是一种奢侈的试验性疗法。

　　对“波士顿病人”的治疗就降低了要求，只要求供者的骨髓与“波士顿病人”相匹配，并未要求供者也拥有CCR5变异基因。但是，“波士顿病人”同时治愈了淋巴瘤和艾滋病的机理比较复杂，连研究人员目前也难以解释。研究人员认为，有可能是移植了骨髓干细胞后，病人体内产生了针对供者干细胞的“移植物抗宿主病”的免疫反应，从而清除了HIV的避风港，治愈了艾滋病。还有一种可能是，对“波士顿病人”移植正常的免疫功能强的骨髓不仅有助于抗御淋巴瘤，也有助于抗御HIV。但是，骨髓移植伴有重大风险，死亡率达15%～20%，因此这种疗法对大多数人不适用，目前并非艾滋病的理想疗法。两名“波士顿病人”之所以接受骨髓移植，主要是为了治疗癌症。比较而言，对“密西西比病人”进行的抗逆转录病毒药物治疗有诸多优点：一是简单易行，二是经济实用，因此容易普及并成为治疗艾滋病的常规疗法。但是，这种疗法也有一些不太确定的因素，即现在还不能完全肯定抗逆转录病毒药物能彻底治愈艾滋病，而是需要更多的时间和改进治疗方法来予以确认。

　　主要参与治疗“密西西比病人”的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的德博拉·佩尔绍德表示，这名孩子病情缓解并非偶然，而有可能是积极、早期治疗的结果，该疗法或许成功阻止了HIV在孩子的免疫细胞中获得立足点。这种疗法只是表明对婴幼儿艾滋病患者可能很有效，因为对新生儿在感染HIV数小时或数天内使用抗逆转录病毒疗法有可能达到完全抑制HIV的效果。

　　不过，对于该疗法需要进一步的验证。因此，研究人员计划在2014年启动一项试验来验证这种治疗方式的效果。

　　被看好的抗逆转录病毒药物治疗

　　由于抗逆转录病毒药物治疗简单易行和较为经济，也最容易普及，世界卫生组织和联合国艾滋病规划署比较青睐这种疗法。根据这两个组织的统计，到2012年年底，包括南非、乌干达和印度在内的中低收入国家有接近1000万人接受了抗逆转录病毒药物治疗，由于药物变得更加廉价而且有效促使该疗法在世界各地得到更广泛的使用，这种疗法对成人和儿童艾滋病感染者都同样有效，但对后者的效果更好。

　　抗逆转录病毒药物治疗艾滋病有效的证据不仅来自于“密西西比病人”，而且更多的是来自非洲众多的艾滋病感染者。2013年2月美国《科学》杂志上发表的两项研究结果就是最好的证明。

　　其中一项研究是南非夸祖鲁-纳塔尔大学的雅各布·波尔等人进行的，他们的研究是在南非对称为HIV预防试验网络052试验（HVTN 052）进行随访和调查。结果发现，HIV感染者如果服用抗逆转录病毒药物，其传播病毒给他们性伴侣的可能性减少了96%。更重要的是，自抗逆转录病毒药物治疗在夸祖鲁-纳塔尔农村地区开展以来，该地区的成年人预期寿命增加了11.3年，而这样的治疗每年每个人只需花费大约500～900美元。

　　因此，世界卫生组织和联合国艾滋病规划署认为抗逆转录病毒药物治疗是一种廉价而有效的可行疗法。但是，此前这种抗逆转录病毒药物疗法却引发了争议。为了评估这种疗法的效果和价值，波尔等人在2000年至2011年期间，即在该地区扩大抗逆转录病毒药物治疗之前4年及之后8年，在一个大约有10万人的人群中调查分析了成人预期寿命的改变，结果认定抗逆转录病毒药物治疗艾滋病产生的效益是治疗成本的26倍多。因此，即便抗逆转录病毒药物治疗不能彻底治愈艾滋病，也能极大提高艾滋病病人的生存期。

　　另一项研究是南非夸祖鲁-纳塔尔大学的弗兰克·坦塞等人进行的。在2004年夸祖鲁-纳塔尔农村地区扩大了抗逆转录病毒药物治疗之后，坦塞等人对约1.7万名未感染HIV者进行了为期8年的随访，结果发现，服用抗逆转录病毒药物和不服用药物对抗御艾滋病的效果是大不一样的。普遍服用抗逆转录病毒药物地区的人比用药覆盖率低的地区的人感染HIV的可能性下降了38%。

　　虽然现在还不能确认“密西西比病人”是用药物完全治愈了艾滋病，但是研究人员相信，对于HIV感染者越早采用抗逆转录病毒药物治疗效果越好。过去的研究发现，未经治疗的感染HIV的女性所生的婴儿15%～30%在出生时会感染HIV，因此针对这些婴儿及早治疗的效果有可能像“密西西比病人”一样。目前的做法是，为防止感染HIV的母亲通过母婴传播导致新生儿感染，通常会采取预防性剂量的抗病毒药物治疗，只有确诊感染后，才改用治疗性剂量。

　　为此，国际孕产妇儿童青少年艾滋病临床试验集团（IMPAACT）在全球资助了一项针对婴儿的早期治疗艾滋病的试验，以了解和确认在婴儿期就进行抗逆转录病毒药物治疗有多大效果，以及是否能根治艾滋病。比较而言，婴儿感染HIV比成人感染HIV更容易治疗，因为婴儿的免疫系统尚未成熟，免疫反应也相对温和。由于人体免疫防御HIV的细胞，即T细胞是最容易感染HIV的细胞，这就意味着免疫系统尚未成熟的婴儿体内的T细胞不多，不容易感染HIV，同时HIV也不容易在婴儿体内蔓延。

　　现在，国际孕产妇儿童青少年艾滋病临床试验集团在全球71个站点对婴儿进行抗逆转录病毒药物治疗试验。他们将筛选和治疗数以百计的婴儿，并找到20～30名经过母体治疗但依然感染HIV的患儿进行细致的研究。参与研究的婴儿将接受与“密西西比病人”类似的治疗，即在出生48小时内采用三种药物的“鸡尾酒”疗法。如果随后这些婴儿检测感染了HIV，就要添加第四种药物治疗。

　　未来这项研究将进一步揭示，及早采用抗逆转录病毒药物治疗是否可以彻底治愈艾滋病，或至少减轻艾滋病症状，并延长感染者的生存期。目前，世界各地约有330万名儿童感染HIV，因此，这项研究的结果将特别有益于儿童。

　　药物和干细胞移植治疗的改进

　　联合国艾滋病规划署和世界卫生组织对防治艾滋病有一个千年目标，即到2015年全世界将接近于实现阻止和降低艾滋病流行的千年发展目标。但是到2015年，全世界也将超过对1500万人进行艾滋病治疗。世界卫生组织现在已经修改了它的方针来使更多的人有条件进行治疗。

　　为了让抗逆转录病毒药物治疗更有效，世界卫生组织在2013年6月30日发布了治疗和预防HIV感染的新指南。这个指南主要是提高了CD4T细胞计数警戒值，并建议更早实施抗逆转录病毒药物治疗。

　　此前，世界卫生组织设定的CD4T细胞计数警戒值为每立方毫米350个或以下。最新指南将这一数字提升到500个，这意味着对HIV感染者开始治疗的时间提前了。但是，对于特殊人群，如对孕妇和哺乳期女性等感染HIV的人群，新指南建议不论其CD4T细胞数量是多少，都应进行抗逆转录病毒药物治疗。

　　CD4T细胞是人体免疫系统中的一类重要免疫细胞，通过CD4T细胞可以观察和确认一个人的免疫系统状况，正常人的CD4T细胞应该在每立方毫米1000～1500个。过去的指南提出CD4T细胞只有在350个以下时才用药，说明人体免疫情况已经很差了，这时用药已经较迟。现在提高到CD4T细胞有500个就要用药，说明世界卫生组织认定，更早用药的治疗效果会更好。

　　对于较为复杂和危险而且费用昂贵的移植骨髓干细胞治疗艾滋病的方法，研究人员也认为不该放弃，只要进行改善，就可以减少费用，保障安全，让更多的人能使用这种疗法，因为迄今为止，从“柏林病人”身上得到证明，这是目前治愈艾滋病的可靠方法。

　　研究人员认为，改善这一疗法的做法是，从病人体内取出一些细胞，然后在实验室通过转基因，移植进变异的CCR5基因，从而将其培养成具有抗HIV能力的细胞，然后再输回病人体内。如果这些具有抗HIV能力的细胞在病人体内存活，进而不断分裂繁殖产生新的健康细胞，就可以像“柏林病人”那样抗御艾滋病。

　　这种疗法实际上就是基因疗法。但是，能否成功并进而推广，让多数艾滋病患者和HIV感染者获得治疗，可能还有漫长的路要走。

　　【责任编辑】张田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