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不仅是一座城市

“可怕!妙极!我很困惑并且神魂颠倒!伦敦是一个最伟大又最复杂的怪物,包蕴着整个世界。”1829年的4月,春雨绵绵,初到伦敦的德国作曲家菲利克斯?门德尔松?巴托尔蒂这样评论伦敦。
  学习或者游览,笔者也曾不只一次去过伦敦。与门德尔松当年的印象相比较,100多年后的今天,这座城市本质依旧。
  罗马、柏林、巴黎都有着自己的独特魅力。伦敦的魅力在其无所不有:免费的各类世界级大小博物馆,花50英镑或3英镑可同台观赏的舞台剧,温文尔雅却又令人诧异的礼貌,超出英国其他城市50%的高价房租,人满为患的酒馆,几乎从不准时的地铁和公交车,动物运输车内温度不许超过35℃的国度,夏季有的地铁车厢里温度却从未低于40℃,有辽阔美丽、贫富共享的城市大公园,也有骑自行车上下班的市长,有永远不使用相同标题的不同报纸……
  伦敦,一个充满矛盾和强烈对比、极端保守又异常开放的世界大都市。伦敦不追逐时尚,伦敦创造时尚,引领潮流。1975年起流行的喷上定型发胶,将发色染成红黄绿蓝的“朋克”,就是伦敦帝王大街上一家时装用品小商店的独创。善于维护传统的伦敦人不仅接纳了他们,还将“朋克”们光怪陆离的奇照作为伦敦特色明信片,展示给世人。
  对于这座城市,人们往往是未见庐山真面目之前,心中充满美好幻想;一旦置身其中,不免美梦破灭;然而,反复品味之后,又会发现伦敦之美——美在乱中有序,由此,在失望沮丧中发现了无数惊喜。
  伦敦,一个包罗万象的世界缩影。
  民族大熔炉
  “伦敦,一个民族,不是一个城市”。维多利亚时代的英国首相本杰明?蒂斯瑞利如是说。
  如果被问起是哪国人,爱尔兰人大多会说“我是爱尔兰人”或者“我是不列颠人”,从不说“我是英国人”,苏格兰人亦如此。假使在英国以外的地方遇到伦敦人,他不会说来自英国或者不列颠,多半会说“我来自伦敦”。英国不是只有伦敦这一座城市,但伦敦人很英国。
  通常我们所指的英国,全称为大不列颠和北爱尔兰联合王国。英格兰只是其中一部分。大不列颠由英格兰、威尔士和苏格兰组成,自始便是一个多民族的国家——凯尔顿人、古罗马人、盎格鲁萨克森人、维京人,1066年最后的入侵者是诺曼人。传统说法中,纯正的伦敦人出生在城市东区。伦敦是流动的。伦敦在变化中融和,在接纳中扩大,最晚在17世纪,伦敦已经发展成一个多元文化都市。法国新教徒,德国、意大利商人和手工业者,俄国革命家和第三帝国的逃亡者,以及来自印度、中国、非洲和加勒比海沿岸等地的大批移民不断涌入。大文豪伏尔泰流亡到此,圣雄甘地在这里学习法律,马克思和恩格斯在伦敦出版了《共产党宣言》,马克?吐温的《百万英镑》、拜伦的《唐璜》中的主角都是寓居伦敦的外来客,精神分析学创始人、奥地利心理学家西格蒙德?弗洛伊德也是在伦敦走完生命的最后旅程……
  19世纪的伦敦已是拥有100多万人口的欧洲第一大都市。如今,在700多万人口的伦敦,几乎每4个人中就有1个外族人,来自140个国家的51个民族的人,混合使用300种语言。
  伦敦地铁
  伦敦拥有世界上最古老、欧洲规模最大的地铁系统。20世纪90年代扩建的豪华新站,与红砖结构、优雅闲适的百年老站,以及破败不堪的老车站交织纵横,全程400多千米地铁线,每天要运输乘客300多万人次。地铁是了解伦敦人最好的去处。
  走进伦敦地铁,各民族融和一览无余。不同肤色的人们,说着各自的语言,却是同样的礼貌和谨慎。成千上万乘客上下地铁通道,身后不时会传来轻轻的“Sorry”“Excuse me”的招呼声。无论是行色匆匆西装革履的白领、踩着高跟鞋戴着墨镜的时髦女郎,还是拎着购物袋的退休老人,个个彬彬有礼地与他人保持着不挤不碰的恰当距离。走进车厢,人们各安其位,即使是在陈旧的北线,颠簸晃动的车厢内人们根本无法阅读,大家依然目不斜视地盯着手中的报刊杂,悄无声息。
  几乎每天,地铁都会有延误,滞留理由千奇百怪:错误的信号,轨道上发现可疑物件,甚至秋天的落叶也会造成威胁……夏季,车厢内的温度有时竟高达40℃,乘客依旧没有任何抱怨。细想一下,需要怎样精准的技术设计,才能保证线路上以90秒的间隔时间同时行驶的70辆车无一停滞;又需要怎样有效可行的指示牌和出入口,才能让每天300多万人流迅速准确地换乘而从不碰撞相扰。伦敦人的自律、礼貌、谦让在地铁里得到最好诠释。
  伦敦的大众之家——小酒馆
  伦敦的酒馆历史悠久。早在1700多年前罗马人入侵时期,伦敦就开始出现小酒店。后来,有的酒店逐渐发展成客栈,直到中世纪后期,才形成了近似于今日的Pubs,即Public House——大众之家。这些小酒馆有明文规定:无论顾客背景如何,只要付得起账单,酒家就必须提供相应的服务。数据显示,英国人每年在酒馆里消费175亿英镑,正好是他们投入所有业余活动费用总和的一半。
  来到伦敦的人,至少应该去一次当地小酒馆,因为在那里你可以近距离接触伦敦人。
  伦敦人无法理解,德国人或者法国人为什么能只喝1杯就付账走人,而“伦敦人不会为了一杯啤酒进酒馆”。两人以上朋友一起喝酒,每人各请1杯。如果5个人一起去,至少每人要喝5杯。伦敦的小酒馆不尽相同:有的安静,有的喧哗……但它们一样都是“大众之家”,人们来去自由,不需要了解或结识谁,都是过客匆匆地在陌生中开心相聚。有的人一杯接一杯喝着,在别人的欢乐中品味自己的忧愁。还有的人,寻一处角落,喝着自己的啤酒,听着别人的故事。
  有的小酒馆在门口贴着有关着装方面的要求,大多要求男士穿西装,但可以不系领带,女士不用盛装,稍事装扮即可。在正宗的伦敦小酒馆里,顾客都是自己到前台订啤酒。越是礼貌谦让,越是喝不到酒,不抢不喊不把钞票举得高高,只能干等。稍不留神,刚斟满放在柜台上的酒杯便被伸得更长的胳膊端走了。
  笔者去过的一家酒馆店堂狭长,共分三进,号称伦敦最深的酒馆,那里人来人往,生意火爆。每天晚上8点以后,酒馆里便坐无虚席。酒馆只有两位女服务员在吧台工作,店堂内的餐台上放着刀叉和各色调味品,供客人随用随取。要饮料,点快餐,都由客人在吧台交代好,付账后稍等片刻,再去吧台取回,账货两讫,省了人工且忙而不乱。小酒馆里无须付小费,如要感谢服务员,赠送一杯啤酒即可。这里有当地的常客,也有许多旅游者。小酒馆内座位有限,因为狭窄,只能靠墙放几张桌子,先来先坐,四脚圆凳可随意挪动。真正晚间来喝酒的人挤得前心贴后背地站着移来转去。地铁中相互不挨的距离和礼貌,在这里演变成另一个极端。贫富共享的天堂
  英国人最常见的话题是谈论天气。即使天空乌云翻滚,也可能与陌生人说一句:“今天天气真好,不是吗?”职业、收入、政治主张、宗教信仰乃至家庭生活,通常都是交谈禁忌。另一方面,英国人不避隐私让陌生人住进自己并不宽敞的家里。伦敦每天都有很多私房出租,房主通常是将自己居住的房间中的一间拿来出租。
  伦敦是富人的天堂。除了运动服和隐形眼镜,其他商品价格高得令人咋舌。尽管伦敦人的平均工资高于不列颠其他城市30%;但伦敦房租超出其他城市50%之多。在德国,多数合租公寓的年轻学生,一人一间房是起码前提条件;但在伦敦,8个年轻的外来客合租3间房,都算不得是新闻。尽管房价持续走高,但因为昂贵的房租与信贷政策的简便灵活,大约有70%~80%的伦敦人当了房主。
  伦敦也不是穷人的地狱。他们可以和富人同享得天独厚的文化氛围。240个博物馆提供了太多的可能性,大型国家级博物馆和画廊都能免费参观,伦敦每年约有600出新剧上演。除了星期日,每晚都有几十场新戏。如果计划周密,也可以只花两三英镑就能欣赏到50英镑票价的剧目。
  从某种意义上说,伦敦并不是一座真正的城市,因为它从来没有作为一个完整的城市被规划设计过。1666年那场毁灭性的大火,也没有成为城市整体规划的契机。不同的区域独立发展又相互渗透:特立独行的居民区Mayfair,知识精英齐集Bloomsbury,风光旖旎的富人俱乐部所在地St.Jams,喧嚣如昼、霓虹灯下光怪陆离的Soho……各有千秋。尤其东北区域的小城格林威治,除了有著名的皇家观象台,更是一个波光水色的世外桃源。无怪有人说,伦敦就是一个是由许多乡村连接而成的美丽田园。
  伦敦拥有1/5的绿地面积,是欧洲绿化面积最大的都市。蓝天为顶、绿草为茵的城市公园,是伦敦人工作之余午休小憩的露天客厅。
  海德公园宛若伦敦的绿色心脏,它方圆2.5平方千米,面积比摩纳哥还大。宣泄自己,宽容他人,英国人传统的fair play在海德公园的“讲演者之角”体现得最为彻底。在这个自1866年起专为公众提供的演讲场所,谁都可以畅所欲言。100多年过去了,这个传统延续至今。如果你徜徉在不同演讲者中,间或停下来与偶然遇见的路人交流,稍不留神就会发现,不知何时,在你们身边已悄悄围上一圈忠实的听众,如不及时脱身,你就成为新开坛的演讲者。
  夜晚的伦敦,空灵旷远。最悠闲的莫过于沿着泰晤士河畔漫步,观舟往船行。夕阳西下,泰晤士河橘色的波光火焰般闪烁。暮霭中,威斯敏斯特大教堂的剪影神秘凝重。华灯初上的伦敦,在拜伦的月光里,喜悦地吟诵《唐璜来到伦敦》。远方一曲悠扬的苏格兰风笛曲,抚慰世人疲惫的心。
  伦敦的空气里,古老穿越现代。街灯辉映的小巷中,每一块路砖下都藏匿着属于这个城市的秘密。来到伦敦,谁都可以去寻觅、想象那些曾经的主角和故事。或者,在伦敦写下一页属于自己的历史。
  置身于伦敦,你会发现,这里没有人来自伦敦,你就是伦敦人。
  【责任编辑】赵 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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