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恒河

这是一条神奇的河流，它发源于喜马拉雅山脉标高7000米以上的根哥德里冰河，全长2510千米。也许它太过妖娆美丽，印度教徒才情愿相信这条河是由他们最崇拜的湿婆神头发上的水滴滴落脚边后汇流而成。河有一个漂亮的名字——恒河，英文名字是“Ganges”，在印度则称为“Ganga”。

　　恒河朝东南方缓缓流过恒河平原，却在瓦拉纳西突然转弯向东北方奔去，于是，这个地方便有了传奇和神秘的地理资本。教徒们觉得伟大的恒河要在这里拐弯，那这里肯定是一处不同凡响的宝地。于是，早在3000年前，这里就成了印度教徒心目中最向往的宗教圣地，至今依然。据说司雨女神英迪拉从天堂洒下4滴甘露，其中一滴就落在这里，因此印度教教义宣称恒河是最神圣的河流，瓦拉纳西也成为最神圣的城市。印度教徒的人生四大乐趣——住瓦拉纳西、结交圣人、饮恒河水、敬湿婆神，几乎都需要在瓦拉纳西实现，因此你便不难理解这座圣城在印度教徒心中的重要位置。中国唐朝高僧玄奘当年历经千辛万苦，最终要到达的极乐西天指的也是瓦拉纳西。

　　恒河在印度教徒心目中是一条清净的圣河，虽然事实上河水相当混浊，但教徒们依然相信在恒河中沐浴净身可以洗去自己身上的污浊和罪孽。他们还相信，管理死者“时限”的湿婆神常在恒河岸边巡视，凡是死后在这里火化的人，都可以免受轮回再生之苦，直接升入天堂。于是，印度教的信徒们把这里当作天堂的入口，在他们一生之中，至少要到恒河沐浴净身一次，因此每年都有超过百万以上的印度教徒来此沐浴净身，举行大型宗教集会。

　　恒河在瓦拉纳西自南向北缓缓流淌而过。这座城市沿河的右岸而建，各类庙宇和旅馆鳞次栉比，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的或是各州王侯朝拜投宿的宿处，或是有钱人家的宅邸，或是神庙的高耸尖塔，或是涂着原色的神像等，混杂着绵延七八千米长没有间断。而在河的对岸也就是左岸，却是一片不毛之地。据说在印度的传统中认为左侧是不洁之地，但更有说服力的说法是信徒们相信在恒河中沐浴，面对旭日朝拜最为灵验，因此，沐浴场都向东建造，结果整座城市就靠一边发展了。

　　沿河的建筑后面，一条条只容一人通过的狭窄小巷如蛛丝一样错落交织，小巷里挤满了当地的居民和前来沐浴的外地人。穿过迷宫一般的小巷，走下高高的台阶，在长约10千米的河滩上，分布着80余处大大小小的浴场，每一处都修满了供信徒们下河沐浴之用的石阶。虽然恒河和湿婆神对朝圣者都是公平相待的，可人却是无法绝对平等的，特别是在种姓制度影响依然明显的印度，譬如说不少王公贵族便占据了风景优美的河畔修建专用浴阶和行馆，其中一些浴阶也只对高种姓的婆罗门开放。但不论在什么样的浴场，信徒们的心都是一样虔诚。

　　每天河岸的石阶上都有许多沐浴祈祷的信徒，尤以清晨人数最多。每当黎明时分，瓦拉纳西幽深狭窄的街巷里便响起细碎的脚步声，无数支圣浴者的队伍如细流一般汇集到岸边，这时的沐浴场便呈现出一种奇特而神秘的壮观景象。

　　浸泡在冰冷恒河水里的有男有女，女人身上裹着纱丽，男人则几近全裸。各个年龄段的人都有，不过以老年人居多。有的人将身子浸入恒河中，恭敬地掬起河水，然后将水从头顶淋下来；有的人则全身潜入水里；有的人还会以河水漱口、清洗耳朵；有些父母还会将不懂事的幼儿按进水里，让他们接受圣水的洗涤，品尝圣水滋味。 这一时刻，场面极其庄重，大家都保持虔诚的静默，只是不断地浸水、喝水和祈祷。所有人对到瓦拉纳西沐浴十分重视，因为他们坚信恒河之水可以洗去现世的罪孽，来世人们才会过得更加安乐。

　　对于印度教徒来讲，瓦拉纳西不仅是他们祈求幸福的地方，还是他们得以安息的处所，或者说这里是“洁净的起点”，也是“苦难的终点”。印度教的教义中有“业”和“轮回”之说，大体意思是“现世并非人生的全部，而只是前世、来世之间的连结而已。现在的自己是前世所累积的业的结果，而来世则取决于今生”。因此，贫困和苦痛也可借由“来世愿望”转换掉。那些知道自己死期已近的人之所以想去瓦拉纳西，就是因为这里最接近天堂，是天堂的入口，最接近来世。于是，瓦拉纳西的恒河边上又出现了另一个奇特的人文景观，那就是与沐浴场相对应的火葬场。瓦拉纳西共有两座火葬场，一座为几个显赫的婆罗门家族占有，另一座对除贱民以外的印度教徒开放。许多尸体是从远方专程运来火化的，还有众多僧人、信徒干脆到瓦拉纳西等死，他们最大的愿望便是将自己的骨灰撒在恒河上，期许一个幸福的来世。

　　也许是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于来世，所以对于现世的苦难便可以这般消极和坦然。恒河岸边横七竖八栖宿着许多等死的老人，他们饥寒交迫、肮脏不堪，却默然承受，不争取、不哭诉、不埋怨，只是期待可以死在恒河岸边，因为按照惯例，这样可以免费火化，实现他们把骨灰倾入恒河的愿望。不过，这是穷人没有办法的办法，更多人还是愿意去河边的“烧尸坑”火化。有钱人家会选用白檀木，将柴薪堆叠好后，把遗体放在上面，如果是女性，一般用彩色纱丽裹身，并饰以白花，纱丽还需经过恒河水浸泡，以此净身。然后浇上有香料的油脂，开始近3个小时的焚烧，直至死者化成灰烬。焚烧过程中，死者的亲人们不断念诵“Ram Nam SatyaA Hai”，意即“神明的法号”。为了拥有更好的来世，骨灰多由家人用手撒向“圣河”。这个过程一般在黑夜中进行，伴有气氛浓郁的祭祀表演，岸上的人们和河里的小船纷纷靠了过去。炫目的烛火和缭绕的烟雾配合着老祭司沙哑的歌声和串串铜铃的节奏，古老的恒河显得更加苍凉和神秘。当然，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采取火葬的方式，像5岁以下的孩童、没钱的人、自杀身亡者的尸体等，均是直接在恒河上放流，或是用石头绑住尸体沉入恒河中。

　　教徒们还相信恒河水可以治疗麻风病和皮肤病，据说恒河水质呈弱酸性，含硫磺成分，因此具有治病疗效倒也不是毫无根据。曾经，恒河水自净功能非常良好，饮用自然也没有问题，当年印度皇子远赴英国，还专门用一个特大号的银瓶（现收藏于杰普皇宫与艺术博物馆）装载恒河圣水供其饮用。如今这些沐浴后的人们也多会用水壶汲些恒河水带回故乡去，对于无法亲自来此地的人来说，这应是最贵重的礼物了。

　　恒河神奇的自净功能曾让印度教徒深信不已，他们相信河水可以洗涤一切污浊不洁之物，并由此得到神的庇护，却忘记了恒河自身也需要净化和洗涤，也需要人们的庇护。据说印度教有着无数的神灵，其中瓦拉纳西就住着33亿个神灵。那么，拥挤了这么多的神灵，为何就没有一个出来拯救自己的河流呢？

　　【责任编辑】王 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