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下正街 大邑新场的丰足大船

出江河发自西岭雪山,自西向东,蜿蜒曲折,奔腾汹涌,冲出连绵的山谷,就像一条巨龙,寻找歇息的港湾,注定在山谷与平原的交界有一段难忘的停留,新场古镇就是最佳选择。

  东汉时期形成的扇子场是人们对出江河的依恋和崇拜。头堰分享了出江河最早一口“乳汁”,人们在这里享受头堰带来的繁荣。山货、坝货,干活、水货齐聚,四面八方的人们涌向扇子场。出江河与头堰之间狭长的半边街显然容纳不了日渐兴旺的物资交易。扇子场以东500米之外,头堰分成了二堰河、三堰河,二堰河与出江河较为宽阔的地带成为人们新的选择。于是,在明嘉靖年间,清源市诞生了,这就是新场。600多年以后,这里依然以它特有的川西坝子特色吸引着人们的眼球。

  古镇中心 完美“船”镇

  古镇上下正街是一条紧密相连的街道,以现在杨氏人家为中心,以西为上正街,以东为下正街。主街宽约4米,长约1500米,南北各有3条小巷,西南方通河坝街较宽,东北方最宽,形成下正库街。其中猫市巷南连出江河,直通邛崃茶园乡(西禅寺),北面直抵上下正街分界点。古镇上下正街和6条小巷,恰好处于出江河与二堰河的怀抱。

  多次踏上古镇上下正街,也多次漫步于这里的小巷,总有一种越接近越辨不清的感觉。难道仅仅冠以一个“最后的川西坝子”就算定论?对古镇了解越多,疑惑也越多。新场古镇就像一位饱经沧桑的老者,它的“庐山真面目”总是没有呈现,总是令人捉摸不透。

  登上出江河南面的睹佛台,遥望河对面的山脉,在头堰边,山势好像一艘“大船”赫然停靠在岸,观音岩的岩洞似乎就是船舱,此山不就是船山吗?站在船山俯看扇子场旧址,也像一艘尖嘴小船;莫非,新场古镇上下正街的整体构建暗藏某种玄机?从场头璧山寺经三里巷到河坝街,过张翼庙巷到达九洞桥;再沿二堰河到水打庙,上行水巷子、香市巷绕到璧山寺,一路水声,一路河道。猛然间,大“船”的形象出现在眼前。或者从上正街头走到下正街尾,联想到璧山寺对面和文昌宫前各有一座宝塔,这不正是桅杆吗?这不就是商船吗?南来北往的两艘“商船”分别停泊在上下正街两边,显示着古镇交易的繁忙,也预示着古镇生意的兴旺。上下正街的整体构建把原来半边街变成了完整的主街,由孤单的一艘“船”发展成面对面的两艘“船”。“船镇”的形成,是先辈的精心设计、预先规划,还是自然发展、妙趣天成?今人不得而知。但人们总会为古镇上下正街整体轮廓的勾勒感到赞叹和惊奇。

  与现代南北贯通、东西直达的“十”字建城理念不同,古镇上下正街南北6条与正街相连的小巷没有两条是直线相连的。试想,如果出江河发大水,二堰河也不例外,上下正街肯定有被大水淹没的危险。东西直通的上下正街可以排水,而犬牙交错的南北巷道既可疏东西之水,也可减轻南北洪水对主街的冲击,而南北贯通的巷道肯定达不到疏堵洪水的作用。一旦发生战乱,人们既可以利用巷道躲避刀、箭,也可迷惑外来入侵之敌、出其不意打击敌人。在战事防御中,这样的巷道无疑占有“地利”的优势。

  “丰”足家园 舒适民居

  如今的上下正街居住着300多户居民,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以船为镇”推演出的“船旺镇兴”,就是上下正街的全部秘密吗?再一次寻觅三里巷、香市巷、猫市巷、水巷子、张翼庙巷、下正库街,将古镇地图铺展,横看竖看,东西方向一竖三横的街巷布局,宛如一个镂空的“丰”字:其中的竖就是上下正街,左右3横就是南北3条巷子。抬头看房檐挂满丰收的玉米、店铺堆满丰富的货物、满街的人群,无不召示着人们希望上下正街街巷大“丰”收的布局,使“船镇”成为丰足家园的美好愿望。

  从街巷走进住户人家,你会发现,这些建筑门面或临街巷,或临河。开间4米左右,进深20~40米,房屋2进或3进,共有5~8间,在非独生子女年代,可满足基本居住需要。地基四周沿槽嵌有红砂石板,高约30厘米,长约80厘米,厚约10厘米,石板之上置放木板,门口的木板更高、更厚,作为门槛;柱头下垫圆形或方形石墩。壁头框架全为穿斗结构,中间部分镶嵌裙板或草泥竹板。屋面呈人字形,上盖青瓦。天井连接着前后两进房屋。过道和主要房间还铺有地板。多数人家还建了木楼,木刻的花窗、花柱、花床比比皆是。大部分房屋的进门通道也很有讲究:每道门都不正对通道,通道一般为曲线,避免一通到底,装不住财。这既是人性设计,也避免了风水上的禁忌。

  古镇和老街上有两种声音耐人寻味:一是脚踏街板之声。咚隆、咚隆,感受脚下大地的回应,备感自身力量的存在;二是关闭铺面木板之声。铺面上下横板都刻有槽沟,除门而外都嵌入若干个厚薄均匀的木板,称为铺板,铺板的上下位置和摆放都有规定的顺序。关门时,主人双手持铺板中部,先低头倾斜对准下槽,再抬头对准上槽,角度约70o,最后用右手一拍,“咔嚓”,木板准确入槽。有多少张铺板就有多少声咔嚓。木板干燥、结实,那咔嚓声铿锵有力。华灯初上之时,咔嚓声起伏不断,胜过所有的快板演奏。

  共荣共生 古镇增辉

  最早的古镇上下正街是什么样子?恐怕没有人说得清。但现在,几百户人家紧紧相连,显示出少有的和谐与安宁。首先表现在共墙上。共墙的人家难免有些矛盾与纠纷,即使大部分共墙为统一修建,肯定也有少数是后来陆续修建的,相邻人家彼此间利用共同的柱头、墙壁,同时给周围邻居预留柱孔和空间,如果没有共生共荣的理念,就不会密不可分,就不会形成今天规模宏大的上下正街。其次是天井,除了通风、采光之外,主要还用来排水。上、中、下3家屋脊的雨水必须通过技术处理排出,否则共墙漏水,几家遭殃。全部雨水排往天井,浸入地层,保证了居室干燥、舒适。修好一个天井,往往需要邻居之间多次沟通、协商。最后是封火墙。虽说远亲不如近邻,但火患无情。古镇尚存多处完整的封火墙,用青砖加石灰砌成,依邻居房屋分界而建。这些封火墙高度在1米左右,中间是尖顶,有避雷作用,两侧为弧形、曲线形,形态优美。在没有专业建筑机械和钢筋水泥的年代,修砌封火墙无疑要花费主人、匠人太多的心血和劳力。得益于封火墙的保护,清咸丰十年(1860年)到民国二十四年(1945年)因战乱引起的3次大火才没有使新场上下正街毁于一旦。封火墙既保护了各家住户,也保护了整个古镇。仰望经历5·12地震、4·20地震后依然屹立的封火墙,不由得令人感叹它的建筑设计是多么的了不起。“船镇”和谐 万事顺利

  下正街45、47号的两进房屋,是民国时期的川军总司令兼四川省长刘成勋旧里,现辟为“刘成勋故居”旅游纪念地。刘成勋为支持辛亥革命、平定康藏叛乱、参加反袁斗争等做出了一定贡献。1922年,孙中山亲自任命其为四川省长。刘成勋18岁离开新场求学从戎,于1927年归居新场。他回到古镇后,一方面醉心于田园风光,一方面造福乡里。他捐资在铁杆桥出江河边修建铁索桥,保证了新场和对岸老百姓出行通畅,促进了古镇的兴旺。

  古镇上下正街的兴旺,引来无数人到新场安居。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尽管有三教九流,尽管有是非打闹,但在新场,确有浩然正气。远在金陵(今南京市)的李登阳、李登代兄弟二人被新场繁华及独特的地理环境所吸引,千里迢迢来到新场定居。他们在下正街开办茶房,取名“万顺号”,寓意生意兴隆,万事顺利。时间一长,“万顺号”成为当地老百姓聚集的地方。兄弟二人不嫌贫爱富,为人正直,处事公道,“万顺号”美名远扬。李含福(排行老三)接手以后,更是将“万顺号”的优良传统发扬光大,被人尊称为李三爷,当地也有了“要讲理去找李三爷”一说。 “万顺号”被社会公认为“打抱不平的好地方”,李三爷相当于现在的义务调解员。广大贫民百姓遇到不平之事或起了争执,常常排队到“万顺号”等李三爷拍板;有钱有势的人遇到利益纷争也请李三爷评理,由此减少了很多是非。1946年秋,敦义乡匪首白如意为报复新场镇匪首孔立川,扬言“要血洗新场”。得知消息后,以李三爷为首的一大批社会贤达,多次登门给白如意做工作,讲明要害,才使白如意改变主意。

  寺名变换 感恩永存

  新场古镇的发展,恩人不可忘却。上正街现建的璧山寺大门内侧正中有4个字“感恩的心”, 寺内供奉璧山爷、璧山娘娘夫妇二人。关于寺庙的来历,其中一个版本是璧山寺最初叫“毕山寺”,相传为明代万历年间,大邑县敦义毕朋成等商人为纪念壁山县令李万春所建。原因是毕朋成等在壁山县经商时惹上了麻烦,而李万春因维护新场商人利益而蒙受了不白之冤。为证明自身清白,李万春携妻投江而亡。毕朋成等人回乡后,在上正街建起庙宇,供奉李万春。庙宇最初叫“毕山寺”,以示主建者为毕朋成。到了清朝康熙年间,康熙皇帝专程派人到新场镇毕山寺下旨,把“毕山寺”改为“壁山寺”以示更好地纪念李万春。后来,重庆“壁山县”更名为“璧山县”。“壁山寺”也改名为“璧山寺”。李万春夫妇就是璧山爷、璧山娘娘。另一个版本是民间传说。清代的陕西县令毕山谷,被上司陷害,革去官职,气愤之下浪迹天涯。他来至新场,利用所学的中医知识施恩于民。他和妻子将老家地产变卖后落户新场东林禅院。毕山谷夫妇去世时将所有财产捐给佛寺。乡人敬佩毕山谷夫妇的为人,号召善男信女和被他医治过的人捐资为其塑像、修庙,叫“毕山庙”,以示纪念。因为“毕山谷”的“谷”字与“爷”字非常相似,加上毕山谷的崇高威望,人们就顺理成章把“毕山谷”喊成“毕山爷”,他妻子就是毕山娘娘。总之,无论是李氏夫妇还是毕氏夫妇都是新场的恩人。从《璧山县志》《大邑县志》等历史资料综合论证,璧山寺与李万春的联系更紧密一些。

  每年六月初六这一天是璧山爷送妻子回家的日子,要举办盛大的庙会。其中最具特色的要数“平台会” 和“阴差会”。所谓平台会是许多青少年穿上古装,扮成一个个形象生动的剧中人物,站在有抬竿的方桌上,由4人抬着沿上下正街展示;阴差会是由人装扮成奇形怪状的花脸小鬼,有“阴差”“鸡脚神”“判官”“吾尚”等,他们穿红着绿,用铁链拉着“犯人”列队到街上游行。庙会期间的新场古镇上下正街热闹非常。

  天府水乡 独一无双

  繁华的新场古镇上下正街早已声名远扬。早在清代,云南学政张锡荣路过新场时,就在诗中称赞上下正街“人声三里市、春夜一街灯”。 现在百姓口中传送的“一新、二唐、三灌口”更说明新场是大邑县乡镇中市场繁华的代表。这都是出江河带来的福祉。出江河到了新场,分为四条堰:二堰、三堰、四堰。其中二堰河、三堰河穿镇而过,极为罕见,在川西地区独一无二,“穿镇清波新场独有,分江数堰川西无双”。新场赢得了“天府水乡”的美誉。

  出江河水源好,河道宽,水流量大,河床坡度适宜,为水上运输创造了优越的条件,专业水运队由此应运而生,竹木市场交易活跃。老一辈讲起“铲耙子”就津津乐道:“铲耙子”就是把几根木头扎在一起,一耙跟一耙,首尾相连,相互照应,短耙子有二三十米,长耙子有50~100米,如长龙一般随着波浪起伏,浩浩荡荡,蔚为壮观。水运队员技术精湛,挥舞撑杆的动作协调而优美。歌声、号子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没有出江河的承载,新场上下正街之“船”就不会安然、稳如泰山;如果没有出江河的偏爱,或许就没有新场古镇上下正街的兴旺,也就不会有“丰”足的家园。同样,新场古镇何以是“最后的川西坝子”?何以被称为“天府水乡”?到了古镇上下正街自然见分晓。

  【责任编辑】赵 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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