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人：一个鲜为人知的族群

莽人是我国少数民族中人口最少的一个小族群，至今尚未确定族称，没有归入我国56个民族中的任何一个民族。据2006年末统计，莽人共有4个自然村，114户，687人。今分布在云南省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以下简称红河州)金平苗族瑶族傣族自治县金水河镇南科村委会和乌丫坪村委会。20世纪40年代末前，他们散居在今中越边境地区我方一侧的高山密林之中，东一家西一户地过着游居游耕的生活。20世纪50年代中期后，我国政府动员他们出林定居定耕。现在他们虽然定居了，但仍然居住在高山林边。因此，在他们生产生活中仍然保留着原始独特的文化。

　　

　　族群社会的构建

　　

　　莽人是我国古代“百濮”族群的后裔，语言属于南亚语系孟高棉语族的一支。莽人自称“莽”，汉意为“山民”或“聪明”。他称有“岔满”、“阿比”、“孟嘎”、“巴格然”、“崩欧然”、“拉莽”等，这是当地傣族、瑶族、苗族、拉祜族、哈尼族、彝族等邻居民族对莽人的称呼。

　　据有关汉文史料中记述，明朝中期，莽人散居在今我国红河州和文山州境内，到明末清初，莽人流徙到今越南老街省和莱州省境内，到清朝末期，有一部分莽人又从越南迁入今我国金平县雷公打牛、坪河中、坪河下寨、南科新寨等地定居。

　　19世纪30年代末到20世纪50年代初，因民族压迫和战争摧残，为保护族人的生命安全，一些莽人逃避到今中越边境地区我方一侧的高山密林之中，他们过着岩洞当房住，野果当饭吃，树皮当衣穿的流动性的原始采集、狩猎农耕生活。20世纪50年代中期后，党和政府动员他们出林定居定耕，帮助他们建盖房屋，教他们开田种地，从此，莽人结束了100多年在原始森林中避难的悲惨生活。

　　

　　原始的生育礼俗

　　

　　莽人虽然定居定耕已有50余年，但他们仍居住在偏远的山区，交通十分闭塞，很少受外民族先进文化的影响。因此，现在莽人的生育礼俗中还保存着自己独特的文化。

　　莽人认为妇女受孕是某种神秘力量进入妇女腹内的结果，认为世界万物都有灵魂。因此，孕期的生病、分娩时的难产、畸形儿的降临、婴儿的死亡等，都归之于超自然神秘力量的作用，对之产生恐惧感和依赖感。莽人认为妇女生孩子是天神赐的，所以妇女不育就要祭神。过去，除了本氏族的正常孕妇可以在家生育外，其他非正常孕妇包括非婚怀孕和结婚时没有举行过婚礼仪式的孕妇不能在家生育，必须实行隔离。非正常孕妇临产前几天，夫妻俩在自家的房前屋后用芭蕉叶搭一间简易窝棚，在棚内举行安家仪式，夫妻俩进住后，孕妇方可在窝棚内生育。

　　莽人生孩子不去医院，民间也没有专门的接生婆，妻子生育，由丈夫担任接生任务。莽人妇女初孕者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分娩，有的孕妇在半路上分娩，有的孕妇在家里无人时分娩。胎儿出生后，用没有消毒的铁刀和竹片来断脐，并用冷水为婴儿洗浴，所以莽人的婴儿死亡率较高，莽人的人口增长速度非常缓慢。

　　过去，莽人妇女胎儿娩出后满一轮(12天)才能回家。现在很多妇女产后的第2天就可回家了，但进家时，产妇禁止走正门，只能由后门进入屋内。第3天，由家长杀鸡祭祖，祈求祖灵保佑婴儿。产后不满一个月，产妇不能从正门出入。

　　莽人婴儿出生后(一般3天内)，进入婴儿家的第一位外人，不论民族，也不分男女和身份，婴儿的父母都要杀鸡招待来人，并请求给婴儿取名。按照当地莽人风俗，来人最好不要拒绝，据说这是彼此的福分所在。为婴儿取名后，来人即成为婴儿日后的“干爹”或“干妈”。

　　

　　浓郁的婚俗

　　

　　过去，莽人青年男女进入十五六岁之后，就可以开始选择配偶和成婚。小伙子们和姑娘们一起唱歌跳舞，从歌中择情人，舞中选伴侣，乐中表心意，这是莽人青年男女表达爱情的独特方式。如果姑娘看中了男青年，便在家里热情招待他，白天带着男青年同父母一起生产劳动，晚上在家里一起谈心，到一定时间便把婚姻关系确定下来。

　　结婚请媒人在我国各民族都有，莽人请媒是男女当婚者先商定好婚事，然后男方请媒人去女方家提亲，男方请媒人一般要请3～5人(1男2女或者3男2女)，女方家也要请和男方家同样多的媒人。双方媒人都有一个是主媒，其余媒人都是副媒。男方媒人去女方家说亲时，必须背10～15千克大米，还要拿2串松鼠干巴肉(1串是7个，1串是8个)。男方家背来礼品时，女方家要招待双方的媒人。吃完饭后，双方媒人同女方父母商定婚礼条件，内容是男子从妻居几年，什么时候开始，彩礼多少……商订好后，双方不得随意改变。

　　如果男方家里贫穷，女方的聘礼又重，那么男方就娶不起妻子。这种情况下，男方只好到女方家居住，以身为质，具有“抵押”性质。这就是莽人的从妻居。从妻居的习俗最初出现在母系氏族社会。母系氏族社会实行氏族外婚，当时由于母系巩固自己地位，男子从妻居是很自然的现象。到了父系社会，男子在社会中的地位提高，从妻居改变为从夫居。尽管如此，莽人从妻居的习俗并未完全消除。现在的金平莽人青年成婚后，女婿必须到岳父家居住3～5年。时间的长短，根据双方家庭情况而定。

　　莽人男子从妻居的仪式很简单，按双方媒人和双方父母一起商定的日子，男方父母送一把刀给儿子作为随身物品，儿子由媒人送到女方家，这就算从妻居的开始。

　　莽人从妻居时间结束时，女婿先回家准备结婚仪式用的礼品，礼品准备好后，女婿和媒人送一头活猪到妻家举行结婚仪式，女方家将男方送来的猪宰杀来招待客人。凡来参加女方家婚礼的人家，每家要送一壶酒给女方家父母。莽人的婚宴一般是一天一夜。第二天吃完中午饭后，岳父、岳母送女婿一匹布。这时，女婿向岳父、岳母和长者告辞，由妻子的兄弟和女方请来的两个媒人陪着回男方家。送走女婿和姑娘后，女方家的父母给前来参加女儿婚礼的人家每家送一小块肉，以表示对他们的酬谢。女婿和姑娘临走时，姑娘家的长者把锅烟灰抹在男方家的媒人脸上。抹在媒人脸上的锅烟灰不能在途中洗掉，待回到村边后才能洗净。据传，媒人脸上抹锅烟灰，以后当婚者生出来的儿女会很聪明。

　　夫妇俩从妻家回到夫家，丈夫和媒人由正门进家，妻子由后门进家。第二天，男方家同样杀一头猪招待客人。凡来参加男方婚礼的，每家要送一只鸡，表示。祝贺。婚宴结束时，男方家父母要把女方家给的那一匹布，分给前来参加婚礼的客人，以示感谢。这样，莽人的结婚仪式便算结束。

　　

　　古朴的丧葬礼俗

　　

　　丧葬礼仪，是人生的最后一项礼仪。丧葬仪式表示一个人最终脱离社会，标志着人生旅途的终结。因此，莽人在人死了之后，活着的人为死者发丧，表示悲哀和悼念。这本来是很正常的行为，但由于受传统观念的影响，生者为亡者的死添上了神秘色彩，并产生了很多告慰亡者的礼仪。

　　莽人在人死后，死者家属和亲朋好友，把死者生前所卧室朝火塘面的篱笆墙或木板墙拆开，用一块湿布把死者从头到脚擦一遍，表示给死者洗身。然后把死者的两个脚拇指用线拴在一起，手中放一个饭团，死者的尸体仍然摆放在原住处，像活人睡觉一样盖好被子。在尸体的旁边插一架点蜂蜡的十字架和竹篾编成的一把三角形扇子，防苍蝇侵扰。

　　莽人没有生前备棺的习惯，都是在人死后临时到森林砍一棵粗壮的大树，将树木截成所需的长度，然后劈开成两半，用斧子挖一个槽就算是一个完整的棺木了，做好后直接抬放在坟地的棚子里。

　　按照莽人的习惯，死者的尸体一般在家停放2天。出殡时，把尸体抬到后门口，用白布和黑布各一块包裹尸体，再用一床篾席裹起来。裹好的尸体用藤子捆扎好，然后把一根圆木捆扎在尸体上，由两人抬送。

　　莽人的坟地一般在房前屋后，离寨不远，人死后临时选定即可。在选好的地点搭建一间窝棚作坟棚。正常死亡的搭草棚，非正常死亡的搭芭蕉叶棚，婴儿死亡时不搭棚。入棺仪式在坟棚里举行。将死者从家里抬到坟棚，放入棺材内，用一种野红藤子捆扎好棺材，然后把棺材放入坑内，并用土埋棺材，但不垒坟包。

　　送葬归来的途中，人人都要洗脸、洗手、洗脚。回到丧家后门口时，死者家属要在脑门前割一撮头发放在屋顶茅草中，表示活人的灵魂不会跟死灵走。送葬人员进屋的时候，要在后门口洗过手后方能进入屋内。

　　安葬好死者的第一天早晨天亮之前，死者家属要请“魔公”给死者诵领路词，教死者的亡灵按祖先迁徙来的路线，回归祖先的繁衍地与祖先团聚。安葬好死者的第一天早晨，丧家要清扫室内外卫生，把死者生前用过的东西全部清除，死者住过的房间也要打扫好，以后就不再住人或堆放东西。葬后9天内，每隔3天的傍晚，丧家要带3根火种到坟棚里燃烧，表示烧火守灵，还要带些食品去祭祀死者，但棚内禁止住人。

　　莽人的丧葬祭品有猪、鸡、糯米饭、酒、菜等，若没有猪，可用狗代替。祭品的制作方法有特殊的要求，如：糯米饭必须用竹筒烧熟；猪或狗要用木棍敲死；鸡必须用手扭死；猪、鸡肉必须先用火烧了一次后才能煮吃。办丧事时吃剩的肉、菜都必须全部倒掉，不允许第2天吃。随葬品有死者生前穿盖过的衣裤、被单，还有新编织的背箩、撮箕、木刀、竹筒……这些随葬品挂在坟棚上。这样，莽人的葬礼就算全部结束。

　　

　　奇特的图腾姓氏

　　

　　现代莽人的姓氏主要有两种：第一种是用动植物图腾来作本氏族的姓氏(这种姓氏是氏族内部的称呼)，每种图腾姓氏又分为红、黑、灰三种；第二种是汉姓(在与其他民族交往时才使用)。现行的莽人图腾姓氏有水鸟氏、蛇氏、哨路鸟氏、布广树氏、斑鸠鸟氏、虎氏、熟朗鸟氏等几种。

　　姓陈的为“水鸟氏”。据传，这一姓氏的先民因跟踪水鸟而寻到水源，便认为这是得到了祖先的帮助。于是崇拜水鸟，以它为姓。所以，此姓氏的成员忌吃水鸟肉。

　　姓龙的为“蛇氏”。传说这一姓氏的先民因跟踪蛇的行踪而走出密林，并认为这是得到了祖先的帮助。于是崇拜蛇，以它为姓。因而，此姓氏的成员忌吃蛇肉。

　　姓罗的为“哨路鸟氏”。传说这一姓氏的先民因看到哨路鸟叼细柴和茅草做窝，并认为这是得到了祖先的帮助与启迪。于是崇拜哨路鸟，以它为姓。因此，此姓氏的成员忌吃哨路鸟肉。

　　姓刀的为“布广树氏”。传说这一姓氏的先民因在布广树脚躲避了灾难，并认为是布广树救了祖先的命。于是崇拜布广树，以它为姓。因而，此姓氏成员忌烧布广树柴。

　　姓盘的为“斑鸠鸟氏”。传说这一姓氏的先民因看到斑鸠鸟筑巢而学会了盖杆栏式楼房，并认为这是得到了祖先的帮助与启迪。于是崇拜斑鸠鸟，以它为姓。因此，姓盘者忌吃斑鸠肉。

　　姓虎的为“虎氏”。传说这一姓氏的先民因被豹子咬而逃命时，恰遇一只老虎把豹子咬死了，便认为这是老虎救了自己祖先的命。于是崇拜老虎，以它为姓。因而，姓虎者忌吃老虎肉。

　　姓王的为“熟朗鸟氏”；姓白的为“度朱厄氏”。这两个姓氏的图腾来源不祥，待考。

　　莽人的图腾姓氏是原始氏族部落的一种残余。姓氏萌生于人类早期生存的原始部落中，西周时，姓和氏二者是分开的，姓的社会职能是代表有共同血缘关系的种族的称号，姓为氏之本，氏由姓所出。姓用以区别婚姻，氏用以区别贵贱。到汉代司马迁著《史记》时，姓氏已经混而为一。到南北朝以后，少数民族改从汉姓的逐渐增多。这样一来，同姓的人未必同宗，未必再有血统联系。在同姓不同一血统标志的情况下，同姓不婚已失去原来的意义。但是，莽人图腾姓氏中，仍然保存着同一颜色图腾姓氏的同一血统关系，因此莽人在同一颜色图腾姓氏内部禁止通婚。比如，红色姓盘的不能与红色姓盘的通婚，但红色姓盘的与黑色姓盘的和灰色姓盘的可以通婚。灰色姓盘的与灰色姓陈的、姓白的、姓刀的、姓龙的等都可以通婚。

　　

　　[责任编辑]姜　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