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家婚俗撷英

客家属汉族的一支,古代自中原南迁,现主要分布于我国粤东、闽西、赣南、台湾等地。客家人勤劳进取、尊师重教,其传统婚礼一方面严守始于周代的“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另一方面又具有浓郁的自身特色。客家婚礼内容丰富,形式多样,就像是客家文化之林中的一棵满是繁花的大树,在此只能撷取当中的几瓣花絮与读者们共赏。

  

  两种相亲:“看妹仔”和“探人家”

  

  与别地相同,旧时客家人的婚姻也需经媒人牵线。媒人安排的男女见面形式无外乎两种:一种是男方上女方家登门拜访,叫“看妹仔”(客家方言,又叫“看妹哩”、“看老婆”);另一种是女方去男方家,叫“探人家”(客家方言,又叫“看家门”、“择女婿”)。一般是男方先去“看妹仔”,然后女方再来“探人家”。当事人相亲之后需要马上直接向对方表态,既要清楚地表达自己意愿,又要委婉地避免大家尴尬,客家青年是如何同时做到的呢?原来不同地方各有妙招。有的地方,如果女孩接受来“看妹仔”的男孩,她会在招待对方的米粥或茶水中搁糖,男孩一尝到甜味就明白这是答应交往的信号;当然,淡而无味就表示女孩不愿交往下去。有的地方的女孩则会在对方送自己“红包”时回赠一方手绢,否则说明没看上。如果男孩接受女孩,某些地方会让他在放茶杯时有机会“发言”。他事前应准备好一大一小两个红包,当女孩来收茶杯时就把大红包压在杯下;反之,不中意就压小红包。在另一些地方,男方相中的话会托媒人请女方家做午饭,由男方出钱请客;没相中就不会留下吃饭,只送女方家一个红包。这些“无声的语言”被民俗学家称为特殊的符号象征系统,它们在特定地域或特定人群中约定俗成,是民众传递情感和信息的重要工具,往往“无声胜有声”,在一些文化情境中担负着语言无法替代的作用。

  上述两种相亲属于较正规的,台湾地区的客家人一般在登门前还要经过“偷看”一环。即媒人事先透露给男方“情报”,比如女孩某时会在某地洗衣服,然后男方前去“偷看”;相对于男孩,害羞的女孩则只能靠亲友帮自己“偷看”,然后等待回来转告。显然,传统的婚姻中存在严重的信息不对称,这不仅体现在媒人与当事人之间,也体现在同为当事人的男方与女方之间。

  

  新娘要唱哭嫁歌

  

  我国许多地区都有哭嫁的习惯,哭嫁歌的内容包括“哭爹娘”、“哭哥嫂”、“哭姐妹”、“骂媒人”、“骂花轿”等等。“一脚踢你棺材(指花轿)头,又有青砖顶脚瓦顶头;一脚踢你棺材盖,你一年抬尽几多少年妹… …”就是一首流传于广东深圳客家人中的骂轿歌。哭嫁是客家相传已久且非常看重的婚俗,具有吉祥、体面和热闹的涵意。传统的客家男子并不爱迎娶欢天喜地上婆家的新娘,他们反倒认为不哭不唱的新娘不是淑女。事实上,在封建时代哭嫁的确是衡量女子贤德的一大标志。哭嫁歌曲调相对固定,歌词多即兴编成。新娘的哭嫁在出嫁前夕达到高潮,婚礼当天早晨也是从哭着梳妆开始的,一般见谁哭谁、见事哭事。传统的客家女都擅长唱山歌,这种素质保证了新娘唱哭嫁歌时出口成章,婉转动听。哭嫁并非新娘的独唱,旁边的女性亲友会“陪哭”或“劝哭”,共同达成一种特殊场域下的互动交流。在哭诉中,母亲会一遍遍提醒女儿到婆家后要担起的责任,而女儿也借此感谢父母的养育之恩;新娘与她的未婚姐妹们也通过哭嫁来倾诉彼此的惜别之情。民俗学将哭嫁歌视作仪式歌的一种,并认为它具有重要的社会功能。对于新娘而言,除了宣泄情感的心理功能之外,哭嫁歌还可以帮助她顺利地实现人生中重大的角色转换,即从为人女到为人妇、从娘家到婆家、从少年到成年、从被保护者到保护者。

  广东梅州的客家人鼓励新娘在临嫁前尽情地哭嫁,但同时又会叮嘱她快上花轿时千万不能哭,这是为什么呢?有关人生礼的理论可以做出解释:这类仪式都要实现角色的转换,当中会经历一个很特别的过渡阶段。人处于过渡阶段时,他或她脱离了旧身份,却又未能获得新身份,因而是个反常、神圣、敏感和危险的“无身份”时期。婚礼作为重要的人生礼之一,它也有过渡阶段。新娘上花轿需跨出娘家门,这使她失去了闺中女儿的身份,同时也不是别人的儿媳,因为还没进婆家门呢。此时哭泣最易遭致伤害,甚至影响以后整个人生。所以,新娘的长辈会告诫她这时哭会“衰一生”(客家方言,倒霉一辈子之意)。不过,这当然只是当地的一种说法,并无任何的科学依据。

  

  客家特有的婚俗:“隔山娶亲”和“等郎嫂”

  

  这里介绍两种历史上客家特有的婚姻形态。

  “隔山娶亲”(又称“ 隔海嫁郎”、“屯家婆”)多见于广东梅州侨乡。早年的客家山区发展受限,年轻力壮的客家男子为改善生活大都选择出洋谋生,待积累了相当财力后,就让家里替自己娶亲,从而解决家庭的劳力问题和父母的赡养问题;而女孩愿嫁进来往往也是迫于娘家贫苦。这类婚姻往往“有名无实”,“隔山”娶回的新娘在婚礼上不得不和一只脚缠红绳的公鸡拜堂,因新郎通常远在南洋无法回家。为妻的多半终身也见不上自己的丈夫一面,以后只得守一辈子的活寡。男方的族人认可这类婚姻和新妇的“屯家婆”角色,她们的财产继承权并不受质疑。

  以前的客家社会还认可一种叫“等郎嫂”(又称“等郎妹”)的特殊婚姻。女孩从小被父母卖给或送给男孩尚未出世的人家,由对方抚养并“等郎”长大成婚,据说如此可为男方家里省下一大笔娶媳妇的花费。如果“等郎嫂”日后未能等到男孩出生,又没有过继或收养别的男孩,她们就有机会以养女身份外嫁他人;如果有男孩出生,但养父母对“等郎嫂”不满意,则也会将她嫁出去。“等郎嫂”其实是“童养媳”的一种地方变异类型,并不具备正常婚姻的所有要素。“等郎嫂”注定是两种命运,要么老妻少夫;要么转嫁他人。客家山歌道尽了她们内心的苦楚,有首《十八妹子三岁郎》就唱道:“十八妹子三岁郎,晚晚要我抱上床,睡到半夜思想起,不知是儿还是郎。十八妹子三岁郎,半夜想到痛心肠,等到郎大妹又老,等到花开叶又黄。… …”

  “隔山娶亲”和“等郎嫂”都包含着一对矛盾:一边虽透着浓厚的男尊女卑观念,一边又显出女性的家庭顶梁柱地位。中国传统婚姻关系的建立优先考虑的是家庭的维持和宗族的繁衍,很少顾及个人的自由。客家社会尊崇儒家礼教,追求宗族兴旺,结果是不少客家女为此付出了一生的辛酸。可以说,客家支系能有今天的繁荣和壮大,背后有一代代客家女的巨大贡献。

  不过,随着时代的变迁和社会的发展,传统客家婚俗也不断呈现出新的面貌,有些习俗也慢慢消逝不见了。

  【责任编辑】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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