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的舞台布景——布拉格老城广场(下)

两个人的印记

  泰恩教堂的右侧是异常狭窄的泰恩巷,泰恩巷的另一边则是老城广场街廊最富内涵的中世纪建筑之一——石铃大厦。虽然墙角悬挂的石铃已是个复制品;但山墙在1980年之后还原成早期的哥特式真实风采。

  与石铃大厦右侧紧密相连的建筑,则是18世纪建造的金斯基宫。这座晚期巴洛克经典之作的山墙上那令人惊叹的洛可可雕饰在布拉格同期艺术中首屈一指,阳光下,山墙上的雕饰与橘红色屋顶交相辉映,绮丽奢华。

  令人不解的是,金斯基宫和它附近的建筑不在一条线上,显得极为突兀。大厦原属于戈尔茨公爵,他的遗孀将整个大厦卖给了波希米亚贵族的皇家枢密大臣,也是著名的捷克民族主义者金斯基公爵,大厦由此得名金斯基宫。尽管金斯基家族享有大厦的主权直到1949年;但随着贵族势力和地位逐渐衰落,大厦里面来往的人群也早已公众化。

  与大厦相关的历史人物中,有两位尤为出类拔萃,其中一位就是弗朗茨·卡夫卡。当时的卡夫卡还不到10岁,1893~1901年,他在这里的德语文科国立中学度过了整整8年时光。这所德文学校以培养未来的律师闻名,也是学生们将来进入社会成为高级职员的一条捷径,却是卡夫卡对职业选择和文学向往根本矛盾的开始。

  另一位名人是金斯基公爵的女儿——贝尔塔·冯·苏特纳。贝尔塔出生时,与生俱来的女伯爵头衔已有名无实。聪慧勤奋的贝尔塔决心主宰自己命运,她做过炸药大王诺贝尔的秘书,后又为争取世界和平与反对种族歧视四处奔走演讲。她的著作《放下武器》被32家出版社以12种文字出版。1905年,贝尔塔成为世界上第一个荣获诺贝尔和平奖的女性。她的头像现在也被用作2欧元硬币的图案。

  金斯基宫两扇大门前的雕花石柱线条粗犷流畅,支撑着叱咤捷克风云变幻的世纪露台。1948年2月25日,捷克共产党总书记克莱门特·戈特瓦尔德站在这里宣布,从这天起,共产党全面接管捷克斯洛伐克政权。也是在同样的露台上,42年之后的同一天,捷克斯洛伐克联邦总统瓦茨拉夫·哈维尔向老城广场上翘首企盼的民众发表划时代讲演,宣告前一个政权结束,取而代之的是自由民主的捷克斯洛伐克。

  无法清除的记忆

  在老城广场街廊的中心广场地砖上,有一道窄窄的、用另色石砖码出的布拉格子午线。20世纪90年代镶嵌的金属条上刻着:“子午线,布拉格时间以此为准。”1918年之前,这里曾经是17世纪圣母玛丽亚胜利柱子午线投影的地点。游人可以站在原先胜利柱所在位置,测试一下自身在广场地砖上的投影。据布拉格观象台的测定,比较子午线投影结果只有一秒之差。

  1650年,哈布斯堡王朝为庆祝击退瑞典军队并使其撤出布拉格,在广场中心建立了玛丽亚胜利柱。底座上是圣母玛丽亚镀金雕像,四角栏杆有4组天使与魔鬼战斗的塑像群。这一胜利柱不仅是中欧最重要的巴洛克公共艺术代表作之一,同时还用于布拉格报时,当胜利柱投影在广场子午线那一刻,就是正午12点。

  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奥匈帝国解体,捷克斯洛伐克宣布成立共和国新政权。老城广场上,狂欢的热浪此起彼伏。不到一周,民众的疯狂终于被布拉格民族运动极端分子推向白热化。救火队员用滑轮和绳索套住14米高的胜利柱,在“推倒它!推倒它!”的呼喊声中,被当作哈布斯堡统治象征的胜利柱轰然倒地,断成3截,两米高的圣母像亦在瞬间变为碎片。碎片残块后来被送到布拉格国家博物馆收藏。

  不能清扫的是记忆。从广场消失的胜利柱从此成了看不见的政治和宗教较量的焦点。1990年,布拉格成立了一个专为修复胜利柱筹款的130人草根基金会。在广场中间竖立的一块石头上用4种文字镌刻着:“这里曾经并将要重新竖立玛丽亚柱。”但是,其中“并将要重新竖立”的字样不久就被人斫去。

  胡斯纪念碑坐落在老城广场东北角,从设计到完成前后历时15年。尽管19世纪有90%的捷克人信仰天主教;胡斯教派的信徒还是四处奔走,筹集到了为胡斯建立一座纪念碑所需的款项。在玛丽亚胜利柱对面建立胡斯纪念碑的决定,引起了信奉天主教者的游行示威,宗教矛盾再次激化。1903年,在胡斯纪念碑奠基礼上,身为民族主义分子的布拉格前市长发表讲话,阐述胡斯从未放弃对罗马天主教的信仰和对圣母的奉献,胡斯反对的只是教会等级特权。虽然市长的策略平息了天主教徒的抗议,却被自己的同伴指责为“站在胡斯的凶手立场”说话。在胡斯像落成时,没有举行庆典,因为当时的布拉格仍在奥地利统治之下。共和国成立新政权后,胡斯纪念碑对面哈布斯堡竖起的胜利柱,自然成了捷克民族主义运动的第一靶心,由此才引发了前文的故事。

  布拉格雕塑家拉迪斯拉夫·沙伦是捷克新艺术运动的先锋代表,也是多座胡斯雕像的设计雕塑家,老城广场的胡斯纪念碑像无疑是他最杰出的作品。用深色青铜和花岗岩对应白沙岩,同时以水平方向的大型象征主义群雕对应高耸直立的巴洛克胜利柱。沙伦在胡斯脚下设计了一个正在哺乳的母亲,与胜利柱上的圣母玛丽亚对比鲜明:一个凡间,一个天上。不朽的艺术象征和永远的宗教精神之间的对峙和较量,在此一览无余。

  感受时空转换

  坐在老城广场街边的露天咖啡馆,感受时空转换。一排排风格迥异的古老房屋,那些有趣的门饰“红虾”、“蓝鹅”、“金狮”等巴洛克风格山墙,以及上面飘逸的手写数字,是18世纪前后布拉格特殊门牌号码的生动历史佐证。1770年,奥地利女皇玛丽亚·特蕾莎发布一项法令,在波希米亚和奥地利各地统一房屋编号,以方便因征兵而建立的户籍登记制度。由户籍官员逐个街区调查并注册后,产生第一批门牌号码。红牌标明建造时注册的序号,蓝牌是现时街道上的排序编号。以城市最早历史区为起点,如现在城堡区红、蓝两块都是1号街牌。如果看见两个数字之间相隔甚远,例如50号和51号之间有96号,就是因为96号是后来的新建筑的原因。

  老城广场北面的圣·尼古拉教堂是老城广场上最古老的建筑之一,也是布拉格巴洛克教堂经典之一,1735年,在原先哥特式教堂旧址上建造而成。教堂外观白墙青顶,色彩对比强烈,内部看似简约却华丽辉煌。

  如今,这座教堂里常年举办音乐会。在一幅幅生动的旧约故事彩色壁画神秘氛围中,坐在明亮剔透的水晶灯下,聆听一场用那架音色依旧的古老管风琴演奏的巴赫C大调托卡塔,暂且为心灵找一处憩息港湾,任尘世中倦怠的思绪轻舞飞扬。紧靠圣·尼古拉教堂有一小块被称作“卡夫卡广场”的空地。卡夫卡的出生屋在1897年毁于火灾,现在市政厅街5号的故居只保留了旧时山墙,这座1902年翻建的房屋,也是布拉格第一家卡夫卡纪念馆。街口转角墙上卡夫卡的铜像一如既往冷峻沉默。

  夜幕降临,幸运的你还可以看见头戴灰色礼帽、身披一袭黑色大氅的点灯人,他举着细长引火棒,逐一点亮老城广场四周的煤气街灯。烛台式的绿色灯座如同手臂一般托住温暖的光晕。恍惚中,你会以为走进了狄更斯的小说之中。

  深不可测的夜空下,欢乐的孩子们跃跃欲试,都想当一次穿越古今的点灯人。从1847年布拉格最早出现200盏煤气街灯开始,到1985年4月布拉格城堡最后的煤气街灯被电灯取代,那里一直都使用煤气灯照明。2002年,为与周围氛围相对应,布拉格老城区,尤其是老城广场周围的大多数街巷,先后换上古老的煤气街灯。

  浮世变迁

  伏尔塔瓦河边柳丝轻扬,复活节到来之际,老城广场也从冗长沉睡的寒冬苏醒,活力无限。享受着每一缕春阳的温暖,人们沉浸在传统节日的欢乐气氛中。广场集市上玻璃工匠须臾之间吹制出奇彩玻璃器皿,火炉边汗流浃背的艺术家几下铁锤敲出神态各异的走兽飞禽。身着鲜艳民族服装的男女青年如彩蝶翩飞,在广场上随乐起舞,双双对对旋出“布拉格之春”的前奏。

  每年5月12日,是捷克民族音乐之父斯美塔纳的忌日,持续3周的著名国际音乐节“布拉格之春”也随即展开。

  盛夏,老城广场变身为露天舞台,此处经常举办爵士音乐晚会。广场上挤满来自世界各地热情洋溢的观众,不知道舞台后的胡斯是否也能感受到7月晚风中音乐的激扬和悠远。或许,最适宜游览布拉格的季节还是在晚秋初冬。此时的布拉格老城广场,游人寥寥,四周寂静,是人们编织想象的最好契机。

  其实,无论在欧洲被称为“东方巴黎”,还是“北方罗马”,布拉格就是布拉格,无可媲美,不可复制。老城广场周边的街廊收藏了道不尽、说不完的故事。正义和邪恶的主角,谎言和真理的道具,不停转换,周而复始,亦幻亦真。

  唯一不变的,是布拉格精神,也是老城广场这个历史大舞台上最美的布景。

   【责任编辑】赵 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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