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史上的“蛔虫宴”

1970年2月初,加拿大蒙特利尔的4个大学生在享受了冬季狂欢的盛宴10天之后,先后进入了大学医院的急诊室。其中3人呼吸困难、脸色青紫。他们有严重的呼吸抑制甚至衰竭,另外一个症状相似,但没有严重到发紫与呼吸困难。最初的诊断为支气管肺炎,然而,抗生素疗法一点都不起作用。在4天后,医生在第一位学生的痰液中发现了一条4毫米长的猪蛔虫幼虫,于是明白了他感染了猪蛔虫,他的症状是由猪蛔虫在体内进行肺迁移造成的。他们随后接受强的松治疗而顺利康复。

  该事件随后被发现跟一位叫柯安日的寄生虫学研究生有关。柯安日跟他的4位室友因没有按时交房租而发生纠纷,被室友强行踢了出去。他曾扬言会在他们的食品中加蛔虫卵。虽然后来柯安日因为证据不足而被判无罪,但此案成为使用寄生虫作为“生物武器”或者“生物恐怖主义”的经典案例。这些不幸学生的病案被详细报道在医学界顶尖杂志《新英格兰医学》杂志上。柯安日对室友重复了一次人体实验,其实科学家为发现蛔虫生活周期反复进行人体实验,已经长达一个世纪之久。

  难解的蛔虫生活史

  蛔虫在人体内只能存活1-2年。当它们死亡,或者丧失活动能力,再也不能维持在肠道内的位置时。它们就随大便被排出体外。当它们受到刺激,尤其是有麻醉作用的药品或者食品的刺激时,它们就可能从人的口鼻爬出来。有时它们引起人反胃,也可能被呕吐出来。蛔虫感染人群甚广,在某些卫生状况差的人群,其感染率可接近100%。蛔虫是人类寄生虫中最“显眼”的一种,几乎所有民族医学记栽中都有它的身影。而且蛔虫并不需要中间宿主完成生命周期,所以你可能以为它应当是现代医学首先解密的寄生虫。然而。蛔虫却有着复杂的生活史。它要在人体内穿越到肝,再旅行到肺,最后重回胃肠道寄居。它奇怪的脏器旅行让相关发现延迟了起码半个世纪。导致了无数的吃蛔虫的实验。以致于让人怀疑寄生虫学家是不是发展出了对胖乎乎的蛔虫的特别胃口。

  早在18世纪初,科学家就开始解剖蛔虫,发展相关解剖知识,在显微镜的帮助下,发现了蛔虫卵。在过去,人们相信蛔虫是自发产生的,像其他虫子一样,食物在人的肠道中腐败发霉就产生了。’还有人认为母蛔虫怀孕把小蛔虫一只一只地生出来。但自从发现了虫卵,自然人们就想到蛔虫可能是卵生的,‘然而从科学上进行证实却远比预想的困难。

  生命自发说越来越受到质疑,在19世纪中叶,科学家开始尝试解密蛔虫。1855年库肯麦斯特针对带绦虫进行首次人体实验时,科学家已经发现虫卵可以发展成为幼虫,库肯麦斯特最先把蛔虫卵喂狗。却没有在其肠道中发现任何东西。这可能导致了这位天才的寄生虫病学家放弃了对蛔虫的兴趣。

  到了1860年,德国一位名叫莫斯勒的医生最先吃蛔虫卵,他失望地发现自己并没有产生蛔虫病。因为肠道寄生虫病在小孩中更常见,他接着又用两个小孩实验,开始喂几个虫卵,后来大量地喂食,都没有产生明确的感染。其他的科学家则开始动物实验。法国的戴纹在1861年用牛,1862年用大鼠,德国的卢卡特在1867年用狗、兔子、猫、以及小鼠进行了一系列实验。动物基本都来被感染。这些实验导致了科学家猜想蛔虫也需要一个中间宿主介导才引起人的感染。在1886年,冯·林斯窦宣称他找到了中间宿主,是一种白色的小蜈蚣虫。但后来被评明这是一个错误。

  1868年阿特伯格证明了哥氏蛔虫卵在鸽子体内直接发育成成虫,1873年,享利则发现狗蛔虫卵在猫体内直接发育。6年后,意大利的格拉西试图一锤定音,一次吞了上百枚虫卵。在22天后他在自己的大便中发现虫卵,宣称蛔虫在人体内也能直接发育。从他发现虫卵的时间很短上判断,他可能以前就吃了不洁食物。7年之后,一个名叫开兰竹西欧(Ca-1andruccio)的人再尝虫卵,但他再次失败了。同莫斯勒一样,他用小孩进行了实验,开始他也认为失败了。但在小孩吞服虫卵两个月后,他突然发现小孩大便中有大量虫卵。他使用打虫药,从小孩身上收集到143条蛔虫。他的实验结果后来被巴西的拿茨在一个32岁的女性,以及德国的爱普斯坦在3个小孩身上得到了验证。

  科学家基本上得出结论:蛔虫是可以直接传播的。但经常不一致的发现让科学家们无法理解:蛔虫在人体内究竟是怎么变化的。1916年,英国的斯图尔特再次重复动物实验。通过仔细的解剖研究,他在大鼠的肺中发现了蛔虫幼虫。次年,他的研究被美国学者证实。斯图尔特的奇怪发现让他重燃中间宿主之说。认为人类是吃了经啮齿动物口水沾染的食物而得痛的。基于这一理论,1818年一个名叫贞夫吉田的日本“食蛔英雄”走上历史舞台,他吞下了从豚鼠肺中收获的50条约1.7毫米长的蛔虫幼虫。他感染了蛔虫,由进一步的动物实验证明蛔虫幼虫会钻透肠壁,越过腹腔,再穿膈肌,到达胸腔,然后钻入肺部。

  解密蛔虫的最后一搏

  为蛔虫生活史加上最后一块拼板的是日本(牽广+心)大学的浓野垂。为确证蛔虫幼虫会进入肺循环,而且就发生在食入虫卵者身上,他于1922年狂吞2000只虫卵,然后每天检查自己的痰液。在第三天,他发现了1只幼虫,第四天5只,第五天178只。接着他的肺炎加重。无法动弹,也就无法数痰中幼虫了。在50天之后,他进行了打虫治疗,从大便中发现667条还不是很成熟的蛔虫。他还给他的兄弟喂了500只猪蛔虫卵。记录了同样的症状,但既没有从痰,中找到幼虫,也没有产生明确的蛔虫感染。

  浓野垂完成的蛔虫生活史并没有就此打消科学家对蛔虫的“胃口”。在蛔虫世界中,人的蛔虫跟猪的蛔虫形态几乎完全相同。为了验证人是否感染猪蛔虫,潘恩在1925年、高田在1951年都用志愿者进行了实验。李色克则在1961年吃“猪蛔虫餐”,他宣称在大便中找到了成熟的蛔虫。后来人们发现,猪蛔虫跟人蛔虫流行分布大不一样,交叉感染的可能极少。正是这种种族特异性让此前的诸多实验困难重重。

  蛔虫的古怪生活习性让科学家转了不少圈子,它们费时费力在人体进行了脏器旅行。达肝,穿心,入肺,再进入痰液。回到喉头,被人吞下,回到原来的出发点,才决定还是小肠适合居住。不必要的脏器旅行损肝伤肺,还使得蛔虫幼虫数量大减,是明显的损人害已的行为,与寄生虫天性不符。目前我们仍无法解释蛔虫的“变态”行为,但幸运的是,如今我们不再需要吃“蛔虫宴”来了解蛔虫的生活习性了。

  【责任编辑】张小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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