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谍王”佐尔格

德国纳粹党员、德国“二级铁十字勋章”获得者，苏联共产党员、“苏联英雄”称号获得者，当这些似乎矛盾的头衔集中到一个人身上时，人们不禁错愕。其实，他只有一个身份——苏联间谍，他就是“红色谍王”——理查德·佐尔格。佐尔格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最富传奇色彩的人物，谁也不会想到，这位在东京的德国大使馆内有单独办公室并与使馆官员亲密无间、无话不谈的著名记者竟是为莫斯科工作的。他就德国要发动对苏战争提出的警告和日本不会进攻苏联的准确判断已作为谍报活动的典范载入史册。他的胆识和智慧一直为人们所称颂，被誉为“最有胆识的间谍”。

　　上海滩上谍影行

　　佐尔格（1895～1944年）出生于俄国巴库，父亲是德国的石油专家，母亲是普通的俄国妇女。他的家族有光荣的革命传统，他的祖父曾参加过德国1848年革命，他的父亲信仰共产主义，这些都为他服务于苏联创造了先天条件。佐尔格3岁时，全家迁往柏林。童年时的佐尔格敏感而胆怯，他喜欢在卧室里通宵达旦地点着灯，这很难让我们联想到他就是以后的“间谍王”。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佐尔格加入德军炮兵部队，他先后3次受伤，致使他终生腿跛；正因他的战功，他被提升为下士，并获得了“二级铁十字勋章”。几乎每个见到佐尔格的人都会由衷赞扬他的英俊，但腿跛是他唯一的短处，他也因此开始痛恨战争。同那个时代的年轻人一样，佐尔格经历了战争的残酷，思想陷入了茫然。佐尔格说：“我们虽然在战场上拼命，但我和我的士兵朋友们没有一个了解战争的真正目的，更谈不上它的深远意义了。”此时，共产主义给佐尔格带来了希望，他如饥似渴地阅读共产主义著作，并加入德国共产党，从此走上了共产主义道路。1924年，佐尔格前往莫斯科，加入了苏联共产党。1929年，佐尔格正式加入了负责军事情报工作的红军总参谋部第四局。

　　1929年，苏联为加大其在远东中国的情报力度，追踪国民政府对各国特别是对日本的政策，关注日本对华、对苏侵略政策，决定派佐尔格前往中国。1930年，佐尔格以新闻记者、农业专家的身份绕道德国来到上海，并随身携带了全新的德国护照和各种推荐信。他先拜访了德国驻上海总领事馆，通过领事馆又结识了许多德国商人和德国外交官。佐尔格发现，“一战”致残的跛腿像一块耀眼的军功章一样，可以使他和国民政府军事顾问团里的德国军官们迅速称兄道弟。很快，他与其他左翼人士也建立了联系，包括马克斯·克劳森以及美国著名左翼记者艾格尼丝·史沫特莱。史沫特莱又将佐尔格介绍给了日本《朝日新闻》的记者尾崎秀实，尾崎秀实是对日本侵略持反感态度的左翼人士，他反对战争，对共产党持同情态度，与佐尔格在思想上志同道合，尾崎秀实同意加入佐尔格的间谍网，并成为佐尔格最得力的助手。佐尔格通过收买在南京政府工作的德国工程师、无线电通信军官施特尔茨的中国太太，掌握了国民政府南京总司令部及其所属部队的无线电通信密码和德国军事顾问之间的无线电通信密码。这样，大量有关中国问题的情报源源不断地“飞”往莫斯科。与此同时，佐尔格还向中国共产党通报国民党军队的动向，对中国革命起了一定的作用。1932年夏，佐尔格从南京德国军事顾问团处获悉了国民政府对鄂豫皖革命根据地“围剿”的详细计划，他即刻把这一情报传至鄂豫皖苏区，红军立即进行转移，使国民政府扑了个空。据业已解密的材料显示，佐尔格在上海近3年时间，共发回莫斯科597份急电，其中有335份直接通报给了中国共产党。

　　1932年，佐尔格回到莫斯科，离开中国时，佐尔格已经是一名“中国通”了。他在生命的最后时光里说道：“如果不是为了崇高的事业，我将在中国一直呆下去，我已深深地迷恋上这个国家了。”在上海这个远东谍报中心和中国这个情况复杂的熔炉里历练3年，对佐尔格的谍报生涯来说是意义非凡的。而且在这里，他还结识了尾崎秀实和马克斯·克劳森这两位好搭档，这两人成为日后佐尔格在日本谍报事业巅峰的好助手。

　　潜伏日本的谍报小组

　　“九一八事变”后，苏联越发意识到来自日本的威胁。1933年，苏联决定派东亚问题专家、在远东有谍报工作经历的佐尔格在日本建立间谍网。他此番的任务是密切关注德日关系的进展，确切掌握日本对苏意图，防止德日结盟对抗苏联。他先去德国，办理了没有苏联履历的全新德国护照；同时，他带着各方面的介绍信，来“证明”他在政治上完全可靠。佐尔格以特派东京的新闻记者身份来到日本。在东京，佐尔格首先拜访了德国驻日大使馆助理武官奥特，由于佐尔格风趣、开朗、大方，还和奥特一样上过前线、负过伤，所以二人一见如故，这为佐尔格在日本的工作打开了突破口。佐尔格的到来带来了德国的最新境况，迅速在德国侨民圈里引起骚动。佐尔格以其天才般的语言表达能力和超强的个人魅力迅速成为德国大使馆的“明星”，德国外交官们很快就建立起对佐尔格的绝对信任。谁能想到这位柏林大学和基尔大学的博士、宏论连篇的资深专家竟然是为苏联军方效力的呢？

　　不久，潜伏在东京的隶属苏联的国际谍报小组“拉姆扎”成立了，核心成员有马克斯·克劳森、宫城与德和尾崎秀实，此时的尾崎秀实已经是首相近卫文麿的私人顾问、首相智囊团的核心人物。为了进一步获得工作的便利条件，佐尔格加入了纳粹党，在德国人眼里，他是一个标准的普鲁士旧军人，狂热、偏执而富有侵略性；在他嘴里，共产主义就是天生的仇敌，没有一天不想消灭苏联。佐尔格经常给奥特提供关于日本军事方面的有用情报或者是关于日本形势的精辟见解，这充实了奥特交给柏林方面的汇报，也让柏林方面更加重视奥特。由于佐尔格的帮助，1938年，奥特被任命为德国驻日大使，这使奥特更加信任和依赖佐尔格，此时的佐尔格也成为大使的非正式助手了。佐尔格在大使馆里有了自己的办公室，他的身份为德国大使馆资料分析员。大使馆的“保险箱”就这样对他敞开了，他可以坐下来研读第三帝国的秘密材料，也可以拿回去拍照。这样，一个“不设防”的德国驻日使馆再也无密可保。

　　最后的使命

　　1940年，德国占领了波兰和法国，之后德意日三国缔结军事同盟。虽然三国并未提及苏联，但是并不意味着不会进攻苏联。这时从柏林来了一位外交官，佐尔格随便问了一句：“苏联人对我们向西扩张有什么反应？”这位外交官耸了耸肩说：“管他有什么反应呢！反正元首已在7月的会议上确定了消灭苏联有生力量的计划！”佐尔格这时才吃惊地发现，希特勒早已把军队秘密调到东线，而其宣称进攻英国则是彻底的谎言。佐尔格不断发报给莫斯科，告诉斯大林德军已集结于苏联边境，即将进攻。频繁地发报使专事反间肃谍的日本特高课截获到这个身份不明的密电码，但一时还无法破译出来，安装着无线电测向仪的汽车到处巡回搜索，整个东京的反间谍机关都投入了行动。5月，德国国防部特使来到东京，通过与特使谈话，佐尔格发现德国对苏战争已成定局。这时，尾崎秀实违反情报工作的规定在寓所门口等待佐尔格，尾崎秀实慌乱地告诉他，希特勒正式通知日本，6月22日进攻苏联，要求日本同期进攻西伯利亚地区。佐尔格立即跳上车，掉头驶向克劳森的寓所，急促地对他说：“快发报，快发报，战争将于1941年6月22日爆发！”这时，由于斯大林的“大清洗”，佐尔格的上司別尔津被处死，佐尔格遭到莫斯科的唾弃，斯大林称他是“只会混迹于酒馆和妓院的骗子”，他的妻子被流放到西伯利亚并死在那里。迟迟未到的回电和经费供应的中断使佐尔格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他困惑、迷茫、煎熬，他不知道斯大林究竟会如何对他？然而时事的变化容不得他有片刻分心，作为战略间谍，他只有坚守岗位，继续完成他的任务。1941年6月22日，德国进攻苏联，佐尔格痛哭流涕，此时没有人能够理解他的苦衷和辛酸。毫无疑问，佐尔格就德国袭击苏联事先提出警告，是他的小组做出的最大贡献，他本可以挽救整个苏联的命运。就在这时，莫斯科对佐尔格选择了重新启用和信任。苏德战争爆发后，苏联一方面要抵御德国的进攻，另一方面担心日本进攻西伯利亚地区，从而两面夹击苏联。莫斯科要求佐尔格掌握日本对苏联准确的军事动向。经过大量的情报分析调查，佐尔格于1941年10月4日发出他的最后一则电报：“1941年9月15日以后，苏联的远东地区可以认为是安全的，来自日本方面的威胁已经排除。日本不可能发动对苏战争，相反，它将向美国开战。”这则密电在世界谍报史上被看作是最具典范意义的。这则情报使斯大林下定决心从东线抽调精锐兵力增援莫斯科战役，打破了纳粹德国不可战胜的神话，从而拯救了莫斯科，拯救了苏联。从这个意义上说，正是佐尔格扭转了整个战局，改变了“二战”进程。莫斯科很快复电，对佐尔格的工作表示满意，并宣布“拉姆扎”小组的使命已告完成。但也就在此时，“拉姆扎”成员宫城与德被日本特高课逮捕，宫城与德自杀未遂，受到严刑拷打，供出尾崎秀实等人；尾崎秀实被捕后，供出佐尔格；佐尔格被捕后承认了他的间谍行为。

　　佐尔格在日本的谍报成就堪称教科书式的典范，也为他赢得了声誉。人们甚至传说日本天皇的御前会议开完10分钟以后，会议内容就已经放到了莫斯科克里姆林宫的办公桌上。

　　谍王身败名不裂

　　由于莫斯科一向不承认有苏联间谍在国外活动，佐尔格未能与日本战俘交换。1944年11月7日，日本选择在苏联十月革命胜利27周年纪念日当天对佐尔格处以绞刑，罪名是“出卖国家机密”。临刑前，佐尔格高喊“苏联万岁，红军万岁，共产主义万岁”。

　　1949年，佐尔格的日本情人石井花子将他的遗体迁葬到东京多磨公墓，并在墓碑上写道：“这里安息着一位为反对战争、保卫和平而献出生命的英雄。”石井花子用佐尔格的金牙套为自己做了一枚戒指，并把它一直戴在手上，表达了她无比的深情。石井花子死后和佐尔格合葬在一起，最后收留“间谍王”的竟然是一个敌国弱女子，不禁让人扼腕哀叹。

　　20世纪60年代初，法国著名导演伊夫·西安比把佐尔格的经历搬上了银幕，片名为《佐尔格博士，你是谁》。影片在西方世界引起了巨大反响，甚至掀起了一股佐尔格热。1964年，苏联领导人赫鲁晓夫在看完这部影片后也打破沉默，追授佐尔格为“苏联英雄”，授予“金星勋章”，苏联的一艘油船、莫斯科的一条街道均以佐尔格命名，苏联邮票上印有佐尔格的头像，以表彰他为祖国立下的卓越功勋。

　　岁月流逝，当我们追忆反法西斯英雄、怀念反战斗士时，不应忘记那些战斗在秘密战线上，不能抛头露面、不能享受花环与荣耀，永远活在“黑夜”中的谍报英雄。

　　【责任编辑】王 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