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马尔之死与塔利班的未来

2011年5月23日，阿富汗一家私人电视台通报了一则消息：阿富汗塔利班最高领导人毛拉·默罕默德·奥马尔已在巴基斯坦境内被击毙。消息一经传出，立刻在国际上引起了轩然大波。自本·拉登在5月初被美军击毙后，奥马尔的死无疑会使塔利班再次遭受重创。但是塔利班方面随后立即否认奥马尔被击毙的消息，他究竟是生是死至今还是一个未知数。如果奥马尔真的已经被击毙，那么对塔利班的打击甚至将大于拉登之死对于塔利班的打击。因为奥马尔一直是塔利班事实上的最高领导人，负责指挥塔利班的活动。

　　

　　神秘的“独眼将军”

　　

　　奥马尔1964年出生于阿富汗坎大哈省一个贫苦的农民家庭。由于家庭贫困，他很小就担当起了养家糊口的任务。1979年苏联入侵阿富汗之后，奥马尔全家迁移到阿富汗中部的乌鲁兹甘省。随后，他积极投入到反抗苏联入侵的“圣战”当中，成为了一名火箭炮手。1987年，在反对亲苏联的纳吉布拉政权的贾拉拉巴德之战中，他被一枚炮弹炸瞎了右眼，面部也严重受伤。从此，他只剩下一只眼睛，被称为“独眼将军”。

　　1989年，苏联从阿富汗撤军。奥马尔来到了坎大哈附近的一个小村庄，在一所宗教学校里当校长。奥马尔早年曾在巴基斯坦学习伊斯兰教义，对《古兰经》和伊斯兰圣训都有丰富的知识；因此这段校长生涯为他召集了不少的“信徒”。然而此时，苏联人的离开并没有给阿富汗带来和平，这个国家又陷入了本国军阀的混战之中。各个部族之间不断交战，人民陷于水深火热之中。这种环境为奥马尔的崛起创造了有利的条件。他开始在附近的各个宗教学校之间奔走，呼吁学生们投入“圣战”。同时，他还自称受到先知的召唤，奉神的派遣来带领他的国家和人民走出战争。

　　1994年，奥马尔在坎大哈正式起事，召集了一批伊斯兰学校的学生反抗军阀统治。由于阿富汗人民已经饱受军阀统治之苦，所以奥马尔在起初得到了很多人的响应，阿富汗南部的很多军官也投入到他的旗下。他将自己的派别称作“塔利班”（意为宗教学生），而他起初的士兵也大都是来自伊斯兰学校的学生。在他的领导下，塔利班逐渐发展为阿富汗诸多军阀派系中最为强大的一支，兵力达到了5万多人。1996年3月，他被推举为“埃米尔”，即信徒的领导人。同年4月，举行了隆重的宗教仪式，确定了他在塔利班集团中的领袖地位。1996年9月，塔利班攻破了阿富汗首都喀布尔，奥马尔成立了一个由6个人组成的临时政府接管政权，而他则成为了阿富汗事实上的领导人。不过，他掌权后首先考虑的并不是改善国计民生的问题，而是颁布了一系列伊斯兰法令，如女子要带面纱，男子不准刮胡子，严禁偶像崇拜，等等。这些法令与他起兵时所声称的恢复商业的口号相距甚远，因此也使塔利班开始受到阿富汗人的质疑。

　　奥马尔是一个充满了谜团的人，他的行踪神秘而又飘忽不定。虽然阿富汗的首都是喀布尔，他却一直坚持居住在坎大哈。他拒绝接受任何记者或媒体的采访，也不准对他进行拍照或录音。至今为止，见过他“庐山真面目”的人也是寥寥无几。他是一个狂热的伊斯兰原教旨主义者，声称要建立世界上最纯洁的伊斯兰国家。2001年，他发动了令世人震惊的“灭佛”运动，将历史上留下的包括世界第三高的大佛“巴米扬大佛”在内的全阿富汗境内所有佛像毁于一旦。尽管受到了世界上多个国家和国际组织的强烈谴责，奥马尔还是固执己见，开展了这场“灭佛”运动。2001年“9·11”事件之后，美军在阿富汗境内展开了军事行动，塔利班政权垮台。随后，奥马尔及其残余势力流窜到山区继续与美军作战。2005年5月，阿富汗政府表示将赦免放下武器的塔利班成员，而奥马尔则针锋相对地表示要同美军和阿富汗政府战斗到底。

　　奥马尔是塔利班最高领导人，塔利班的所有重大决策均要由他最终拍板。同时，他与恐怖主义大亨本·拉登的关系也十分密切。他有三个妻子，其中一个就是拉登的女儿。20世纪90年代，在拉登无处可去的时候，奥马尔收留了他。他与拉登有很多相似的经历：他们都曾经反对过苏联对阿富汗的入侵，都曾经接受炮火的洗礼，又都是极端的伊斯兰原教旨主义者。这些共同因素使他们成为了“战友”，共同抵制以美国为首的西方世界。拉登也给了塔利班不少支持，不仅仅是精神上的，还有物质上的。尽管塔利班一直极力否认，但是还是有很多分析指出拉登在财力上给了塔利班很多支持。还有传言说拉登和奥马尔的私交甚密，拉登不仅将自己的别墅送给奥马尔，还派遣了不少忠实的追随者去为奥马尔做贴身保镖。奥马尔对拉登也是投桃报李，即使在最困难的时候，他也拒绝交出拉登。

　　

　　“后奥马尔时代”的塔利班

　　

　　如今这个神秘的奥马尔又给人们留下了一个谜团，那就是他的生死问题。尽管塔利班公开否认奥马尔被击毙，但不可否认他已经“失踪”了。他没有像拉登曾经那样，通过讲话录音或录像等方式来证明自己仍然健在。他一向神秘的作风使他的生死也成了一个谜。不过很显然，无论真相如何，对于奥马尔这样一位恐怖主义的领军人物而言，世界上大部分人都愿意相信他已经死了。

　　如果奥马尔已经毙命，那么塔利班无疑将进入“后奥马尔”的时代。奥马尔的死对于塔利班将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因为与拉登的“精神导师”的作用不同，奥马尔是塔利班的实际指挥者和操控者；塔利班的政令、军令都是从他那里发出的。因此，他的死有可能使塔利班暂时出现“群龙无首”的状态。但是，如果期望奥马尔的死能够换来塔利班的彻底解散则是不切实际的。因为在奥马尔死后，经过一段时期的无领导人的局面后，塔利班必定会推选出新的领导人来取代奥马尔，就像之前很多组织所做的那样。

　　另一方面，阿富汗是一个部族政治仍然起着相当大作用的国家，即使是塔利班也不例外。无论有没有奥马尔，塔利班都是以部落联盟的方式存在和体现的。即使奥马尔真的已经死了，也只会影响到塔利班的高层，而不会对塔利班内部造成太大的影响。此外，受到客观条件的限制，作为最高领导人的奥马尔究竟能够对塔利班施加多大的影响也是一个未知数。在同实力相差悬殊的美军的对抗中，塔利班无法利用军队与美军正面交战，只能通过爆炸、袭击等方式来给美军制造麻烦。在这种情况下，奥马尔就无法像指挥正规军作战那样施加他的影响力。甚者由于他多年的隐居生活，他与塔利班内部联系的紧密程度都是一个问题。为了防止被发现，他不能用现代化通讯手段与下属保持密切联系，因此无法确定他对下属究竟有多大的控制力。而且目前的塔利班还不是仅限于阿富汗境内，它分为阿富汗塔利班和巴基斯坦塔利班两派，虽然双方联系密切，但是也有很多不同之处。巴基斯坦的塔利班在政治理念、人员构成和组织结构等方面都与阿富汗塔利班有很大的区别。如果说奥马尔的死对阿富汗塔利班尚有一定影响的话，那么对巴基斯坦塔利班的影响则会更小。

　　还有一点值得注意，那就是塔利班当前在阿富汗正处于迅猛发展的阶段。“9·11”事件后美国对阿富汗进行军事打击导致塔利班政权垮台后，奥马尔于2002年进入阿富汗与巴基斯坦交界的地区重整旗鼓，并在随后的几年当中迅速发展。可以说，这种发展的势头一直持续到了今天。从2002年起，北约部队在阿富汗的伤亡人数年年攀升，在2010年达到了711人，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出塔利班的活动越来越猖獗。进入2011年后，阿富汗卡尔扎伊政府准备从北约手中逐步接管本国防务，而这也被塔利班视为卷土重来的好机会。在3月份阿富汗政府公布了首批接管地区的名单之后，塔利班就加强了攻势，先后攻击了国防部和军队医院，在5月份更是罕见地袭击了阿富汗南部的一处公路修筑营地。在塔利班当前这种咄咄逼人的态势下，奥马尔的死不可能使其销声匿迹。

相反，奥马尔的死可能会引发塔利班新一轮的报复行为。拉登是被美军在巴基斯坦境内击毙的，巴基斯坦境内的塔利班为此发动了多起大规模恐怖主义袭击，意在为拉登报仇。奥马尔同样被传是在巴基斯坦境内被击毙的，如果事实果真如此，那么巴基斯坦则极有可能再次成为“替罪羊”。从一定程度上说，巴基斯坦塔利班比阿富汗塔利班更加激进和极端。例如，巴基斯坦塔利班经常将巴国的政府机构和军队作为袭击目标，甚至扬言要走出国门，袭击美国本土；而这些都是阿富汗塔利班所反对的。如果奥马尔真是在巴境内毙命，可能会给巴基斯坦带来新一轮恐怖袭击的浪潮。

　　

　　塔利班与大国博弈

　　

　　塔利班势力的两个基地——阿富汗和巴基斯坦——同时也是大国之间博弈的地区。美国总统奥巴马设定的从阿富汗开始撤军的日期即将到来，但是这个国家却仍然处于战火之中。当初，阿富汗战争曾被美国政府中的一些新保守主义人士视为“重整世界秩序”的战争，但现在看来目前的结果远未达到当初这些人的设想。但是对美国而言，战争的目标可以说基本已经达到了。因为美国起初设定的战争目标就是消灭拉登以及支持他的塔利班组织，而不是帮助阿富汗重建秩序。根据这个目标，恐怖大亨拉登和塔利班最高领导人奥马尔就是美国的两个头号敌人。如今，拉登已被美军击毙，如果奥马尔也确实已经毙命，那么奥巴马便可以比较体面地从阿富汗撤军了。

　　从表面上看，阿富汗战争中并没有体现出多少大国博弈的痕迹，美国及其盟国的军事行动的目标仅限于消灭塔利班，其它大国则没有干预美国的行动。但是，如果将时段放长一点，还是可以看出一些大国角逐的迹象。上世纪70年代末，苏联入侵阿富汗是为了获得从陆地进入印度洋的通道，以及获得波斯湾丰富的石油资源。同时，由于阿富汗与中国接壤，控制阿富汗也可达到遏制中国的目的。因此，入侵阿富汗才成为20世纪80年代妨碍中苏关系正常化的“三大障碍”之一。美国对阿富汗的占领也可以达到同样的包围中国的效果。虽然美国出于多方面原因已经确定了从阿富汗撤军的时间表，但也希望能够在阿富汗留下一个亲西方的政权。目前的卡尔扎伊总统正是因为不是亲美派而受到奥巴马的冷落，只是美国也暂时难以找到理想的替代人选。

　　与此同时，甚至印度也开始关注阿富汗问题。印度担心美国从阿富汗撤军会威胁印度的安全，原因是印度认为此举将导致其传统敌人巴基斯坦会以受印度威胁为名在巴阿边境地区为所欲为。印度也积极参与阿富汗的重建工作，甚至希望加入到在阿的军事行动中来。印度总理辛格在访问阿富汗时，就带去了上亿美元的援助计划。目前有消息称，印度正在着手制订一个帮助阿富汗政府训练军警的计划，以便阿富汗在美国撤军后能够继续保持稳定。

　　同阿富汗相比，在巴基斯坦的大国博弈就要明显得多了。巴基斯坦是中国的邻国，中巴之间长期以来一直存在着传统的友谊关系。中国也坚决支持巴基斯坦打击恐怖主义。一方面，这有利于巴基斯坦国内的稳定；另一方面，威胁中国国家安全和统一的“三股势力”也有很大一部分活跃在中巴接壤地区以及巴国境内，因此巴基斯坦打击恐怖主义也有助于中国的国家安全。中巴之间定期举行的联合军演就是为两国合作打击恐怖主义而设计的。

　　【责任编辑】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