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骨文发现始末

神秘的文字难住了金文学家

　　

　　几百年来，中国的中药铺中一直流行着一味奇怪的药，它们是年代久远的古脊椎动物化石，把这些化石磨制成粉末，可以用做惊悸、癫痫等病的药引子。它的名子叫龙骨。1899年夏末，一个叫范潍卿的古董商人发现药铺出售龙骨身上有着奇怪的图案，于是他把这些龙骨送到享誉当世的古文字学家、金文鉴定的第一号人物王懿荣府上。

　　面对这些奇怪的龟骨，王懿荣陷入了深思，这些看上去整齐优美的图案实在太像一种自成体系文字，这种文字必然还与今日流传的中国字有某种联系。但是，即使是王懿荣这样数一数二的古文字专家，也只能认出其中的寥寥几个。难道说，这些龟甲上是已经失传的古老文字？如果它们是古文字，那么为什么没有流传下来呢？王懿荣无法回答这些问题，但是怀着对古老文明无比景仰的心情，他决定对这些神秘的骨片进行深入的研究。

　　

　　朝歌进入金文学家的视野

　　

　　1899年下半年，北京城的古玩界传出消息，国子监的王大人高价收购带字的甲骨，他按字付费，一个字一两银子，绝无食言。在高价的诱惑下，古董商纷纷以自己的渠道大量收购甲骨，再以一字一两银子的高价转卖给王懿荣。就这样，不到一年的时间里，王懿荣共收购有字甲骨1500多片。

　　可是，在收购甲骨的过程中有一个越来越突出的疑问，这些甲骨来自哪里呢？学者们能不能绕过古董商，直接从它的出土地进行收购呢？然而，除了古董商人以外，没有一个人知道甲骨的产地，在古董商介入后，所有的渠道都成为一级机密，为了谋利，他们切断了甲骨来源的一切消息。在王懿荣百般讯问下，古董商才闪烁其词地说出发现甲骨之处。有人说在河南省的汤阴，也有人说在河南省的朝歌。

　　朝歌，就是河南省的淇县，在今天，淇县只是河南省一个并不起眼的县城。但是，它是传说中商代后期的都城。

　　那么，甲骨会与商王朝有某种奇特的联系么？这些酷似文字的图案能够用来解读一个失落王朝的存在吗？

　　19世纪就要过去，正当甲骨的秘密逐步解开之际，中国发生了一场历史巨变。1900年，爆发庚子之变，西方列强组成八国联军攻入北京，光绪皇帝与慈禧太后仓皇出逃。身为京城团练大臣的王懿荣见联军破城，大势已去，在家含恨自尽。如果他不是这么早地死去，对于神秘的甲骨，也许能够告诉后人更多。

　　

　　寻找神秘的出土地

　　

　　几年后，八国联军撤离北京，中国的政局暂时平稳了下来。王懿荣死后，他的大部分收藏，被一位叫做刘鹗的江苏人买了下来。刘鹗，字铁云，是19世纪晚期一位传奇性人物，他是一位水利专家，曾经主持过黄河的治理工作，他也是著名小说《老残游记》的作者，这部书被后人列为晚清四大谴责小说之一。

　　刘鹗把手中所藏甲骨珍品1000多片拓印成书，这是关于甲骨的第一本著述，叫做《铁云藏龟》。此后，甲骨之上有奇异文字的事不胫而走，吸引了无数爱好历史者的目光。

　　就在此时，关于甲骨的出土地，再次爆出了惊人消息。1906～1908年三年间，有许多甲骨收藏者赶往汤阴与朝歌收购甲骨，但是，无论怎样费尽心机的打探，都是失望而归。这两个地方从未出土过甲骨，而且当地人连甲骨这个名字都从来没有听说过。如此一来，所谓汤阴与朝歌出土甲骨的事，完全是子虚乌有。也就是说，这些甲骨并非来自传说中商代晚期的都城。

　　这件事无疑又给甲骨的收藏家以极大打击。是古董商人为了牟利不愿说出甲骨的真相，还是甲骨的发现只是一场设计巧妙的骗局呢？一时间，真相又变得错综复杂起来。

　　

　　另一个学者的介入

　　

　　20世纪初的上海，有两位学者比邻而居，一位叫刘鹗，一位叫罗振玉。

　　这一天，刘鹗把收藏多年的甲骨拿给罗振玉看。罗振玉是造诣深厚的文字学家，直觉告诉他，这些小图案的背后一定隐藏着某些深刻的含义。

　　与当时大多数甲骨收藏家相比，罗振玉更加执着，他没有满足于对甲骨的收藏，他要寻找甲骨的出土地，他认为，只有找寻到甲骨的真正出土地，才能揭开它们身上巨大的秘密。

　　没有人知道罗振玉是怎样找到和说服范潍卿的，罗振玉完成了一件几乎不可能的工作，从古董商口套出了甲骨的出土地。罗振玉了解到，甲骨根本不是出于河南的汤阴与朝歌。那些地点只是古董商人为牟取暴利而设至的障眼法，真正的出土地在距汤阴不远处的安阳小屯村。

　　消息传出后，举世大哗，国粹学巨擘章太炎首先对罗振玉发难。章太炎说：“人死后骸骨入土，从来没有听说过历经千年而不化为灰尘的，龟甲与人骨一样都是速朽之物，莫非它们是灵物，可以传千年而不腐烂？”

　　章太炎的疑问丝丝入扣，就是罗振玉也不能回答。

　　

　　文字与文明的关系

　　

　　地球上有4个古老的文明，它们分别是两河流域的美索不达米亚，尼罗河的古埃及，恒河河畔的古印度，当黄河沿亚洲东部大地顺流而下时，在其下游冲积出肥沃的土地，于是，这里诞生了华夏文明。

　　但是文明史应以有文字以标志。文字可令人信服地记录历史，没有文字的时代，就不能为科学所认证。20世纪初，中国人还没有找到记录周朝以前的古老文字，此时，中国的历史要远远少于其他3个文明古国。

　　那么，龟甲上刻画的，是商代的文字么？它们能够揭示一个传说王朝的存在么？

　　《史记》中记载商存在于距今三四千年的时间里。这个时间还过于遥远，即使是2000年前的司马迁，对于商朝的描述也极为简单。书中对商王朝的记载，主要是一个世系表，商的第一位国王叫大乙，他的儿子叫做大丁。

　　罗振玉相信，甲骨之上刻印着了不起的历史秘密，那是一把可以打开古王朝的钥匙。1911年，罗振玉派自己的弟弟罗振常动身前往河南安阳寻找甲骨。此时，安阳成为破解甲骨之谜最重要的一个环节。

　　

　　小屯的情况

　　

　　1911年的小屯村，是一个罗振常意想不到的世界，这里，早已成为一个充斥着金钱与买卖的地方。

　　甲骨，是上天赐给小屯的礼物。这里没有人不知道甲骨的事，几乎每家每户都以贩卖甲骨为生。当地的村民虽然不认识甲骨上的文字，但是已经对这些奇形怪状的图案耳熟能详，凡是挖到奇异的图案，必然以超过行情数倍的价格出售。

　　根据罗振玉的吩咐，罗振常在小屯展开了大规模的收购行动。这一次共计收购大小片甲骨1万件之多，罗振玉一下子成为中国收藏甲骨最多的人。

　　

　　揭开甲骨文的秘密

　　

　　20世纪的第一个10年里，罗振玉开始着手研究甲骨文，与他同行的还有一个人，这个人后来成为中国学术界的一代宗师，他叫王国维。

　　他们要做的第一项工作是认字。此时，一个看上去极为简单的甲骨文字映入了他们的眼帘，这个字在今天的中国字中念做“十”。这是一个出现频率相当高的文字，在很多甲骨片上都有这个字的存在。罗振玉与王国维注意到，在这个字的后面还有另一些频繁出现的文字，从外形看，这些字并不复杂，它们很像是中国古老的纪年方式，天干中的文字——乙、丙、丁。因此罗振玉认为，这个看似“十”的文字也许就是天干中的“甲”。如果真是这样，把这些字连起来读就是天干的“甲、乙、丙、丁”。原来，在这甲骨之上的不是别的，正是刻印得十分清楚的古老纪年历——天干表。

　　天干表的发现，成为破解甲骨文的肇端。不久后，罗振玉与王国维陆续解读出几百个甲骨文字，他们开始通读整句。当他们读到1303句时，两个人突然间恍然大悟，意识到这些甲骨实为历史上最了不起的史料。他们从这些甲骨中，发现了许多奇怪的名字。这些人名有一共同点。就是每一个名字的最后一个字都是天干。

　　这些名字是：大乙、大丁、外丙、祖乙、庚丁、武丁、帝辛。

　　这些人绝不是平常之人，他们正是《史记》中司马迁笔下的商王。

　　原来，《史记》中描述的王朝并非是虚无的，商王们全部以天干为名，真实地生活在3000年前的岁月中。甲骨文，正是3000年前失落的古文字，这些文字反过来也证明了商的存在。

　　甲骨不是作为图书传递知识用的，甲骨只为商朝的王室服务，甲骨文上的每一名都是占卜师为商王进行占卜的结果，它们是商王与鬼神来往的信件。商人信奉鬼神，于大小事前都要占卜听从鬼神的意见，占卜者有一个特殊的称谓，他们叫做贞人。

　　20世纪初，中国学者揭开了举世震惊的考古秘密，寻找到失落已久的王朝。通过对甲骨文的研究，传说中上三朝的第二个王朝商终于成了信史，它使中国文字的历史又向前提早了1000年。

　　100年间，甲骨文出土15万片，共计150多万字。学者们统计，甲骨文共有单字4500余个，可解读1500多字，至今仍有3000字含义滥用。甲骨文，以及它所记述的王朝，还有太多的秘密不为人所知。

　　【责任编辑】蒲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