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深处有人家

美誉天下的中国和田玉有两个著名的源地，一处是深藏延绵数千千米的昆仑山深处玉矿，它也是和田山玉之源地；另外一处源地就是流经和田市，最终汇入塔克拉玛干沙漠的玉龙喀什河，这100多千米的河床便是和田籽玉的发源地，由此，这条河也叫白玉河。在河的源头有一个小村落，那里有雪山、河流、高山草甸、玉石和从来没有走出过大山的孩子。

　　

　　沿着玉道走向黑山村

　　

　　昆仑山深处的黑山是白玉河的发源地，也是玉石之路的源头。离和田市100千米的喀什塔什乡是进入黑山村的门户，我们驱车到达喀什塔什乡已是大年初三的下午。

　　“喀什塔什”在维吾尔语里意为玉石，因此，许多人也把喀什塔什乡叫玉石乡。喀什塔什乡地处海拔2800米的昆仑山前山地带，有11个自然村，黑山村是全乡最偏远和惟一不通车的村落。80年代初，公社为了从黑山运出一块大玉石在山梁上修了一条近30千米的小道，这就是黑山村通往外界的玉道。

　　大年初五，天刚蒙蒙亮我们的小分队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开了乡政府。冬季的昆仑山似乎异常的温暖，贫瘠的大地上几乎看不到积雪，出了村子没多久我们就开始沿着蜿蜒的玉道向西南方的山梁走去。由于受塔克拉玛干沙漠气候的影响，昆仑山前山地带气候极其干燥，驴蹄扬起的粉尘在天空中漂浮。坡度越来越大，海拔迅速升高，在尘土中行进的我们，无一例外各个大汗淋漓，似乎成了“土人”。4个多小时的连续行军，我们翻过了第一个3500米的达坂。

　　毕竟是冬季，随着海拔不断地升高，昆仑山上的气温也越来越低，玉道两旁枯黄的小草在凛冽的山风中左右摇摆。我们在接近第二个达坂时已经是下午5点，连续8个多小时的行军使我们的热量基本耗尽，在寒风中我们6名队员，迈着“太空步”喘着粗气缓慢地向上攀登，又经1个多小时攀登我们终于到达了达坂顶部。这个所谓的达坂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隘口，而是一座实实在在的高山。向南远眺，海拔7282米的慕士山白雪皑皑气势磅礴，脚下一条“之”字形的玉道贴着陡峭的山坡直达谷底，不远处纵深的玉龙喀什河在夕阳的映辉下宛如一条银色的丝带向南延伸，消失在雪山和云雾之中。

　　

　　昆仑达坂上的女主人

　　

　　紧贴峭壁的玉道经过几十年来人畜的踩踏和雨水的冲刷，有的地方变成了狭窄的深沟，沟底1尺多厚的浮尘借着风势吹得人睁不开眼睛。望着玉道右侧的悬崖峭壁，我们小心翼翼地向河谷走去。当我们接近一处悬崖时，1个骑毛驴的人从峭壁的一侧风驰电掣地向我们冲来，我们的向导告诉我们，这个女人是这个达坂的主人。

　　也许她好久没有见过外人了，我们的来到使她异常兴奋，带着我们踏着厚厚的羊粪来到了悬崖下。这里有一个不足6平方米的小石屋便是她的家。只见石屋的门上挂了一个破麻袋，屋外的角落里堆放着一堆用破棉袄盖起来的积雪，屋内除了吃饭的用具和铺在地下的被褥外几乎看不到其它东西。

　　风渐渐大了起来，吹得石屋子周围的羊粪漫天飞舞，弄得我们大伙从头到脚都是羊粪，当时我口渴难忍，屋子主人紧忙为我们点火烧水。对她来说，在这个荒芜的高山上，水和燃料都是很珍贵的，如用毛驴到河谷中驮水，一个来回至少要5个小时，无奈之下，每当下雪的时候她不得不去收集被风吹到低洼处的积雪。在这里羊粪是惟一的燃料，可能是燃料珍贵的缘故，水只是有点温主人就给我们端了过来，我望着浑浊漂浮着羊粪的水，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离开石屋后我们继续前行，天黑前终于下到了谷底，跨过了玉龙喀什河上的小桥，这里离黑山村还有1个多小时的路。我的GPS导航仪显示：谷底的海拔高度2730米(达坂顶端海拔3850米)，从谷底到达坂直线距离850米，这意味着短短的850米距离就上升了1120米。这真是一个令人“绝望”的达坂。

　　

　　昆仑深处的黑山村

　　

　　黑山村是喀什塔什乡11个自然村中较大的一个村子，它以前叫黑山大队，有两个距离6千米的小队，塔什大叔的家在一小队，现在叫喀让古塔格村。从远处的山坡向下俯视，如果没有林立干枯的杨树，黑山村就像一座废弃已久的远古村落。我们踏着厚厚的尘土沿着狭窄的街道进入了村子，整个村子的人似乎早已知道我们的到来，街道两旁屋前门后站满了好奇的人们，成群的孩子奔跑着为我们开道，霎时间整个街道尘土飞扬，似乎我们来到了一个黄土的世界。

　　黑山村全村共有216户、750口人，其中孩子占了三分之一，河谷中的耕地只有900亩，由于自然条件恶劣，这里只能种玉米。黑山村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这里的姑娘不外嫁，世代的繁衍导致村子里的人大都成了亲戚。人口的不断膨胀，使得村民的生活一年不如一年。

　　黑山村的孩子几乎都没有走出过昆仑山，他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甚至也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照片，因此，我们手中的数码相机成了孩子们眼里最神奇的东西。黑山小学和村委会在一个院子里，学校的老师都是本村的村民，从县城派来的教师最多教了1个月就回去了。黑山村似乎成了被遗忘的角落。黑山村的村民虽然过着艰苦的生活，但从他们的言谈举止中感觉到他们似乎都满足于现状，生活得也很悠闲。在我们到达的前1个月正是穆斯林的重大节日——古尔邦节，在黑山村有个风俗，每逢喜庆的日子要杀羊，而且要在屋顶上杀，让羊血从墙壁上流下来，以此来显示自己家庭的富裕和兴旺。

　　祖祖辈辈生活在昆仑深处的人们何尝不想让自己的孩子走出大山?黑山村妇女生孩子时都要在窗户上挂两样东西，一是羊的脊椎骨，二是雄鹰的头，这是一种美好的寓意和期待，希望自己的孩子长大后能挺直腰杆，像雄鹰一样翱翔天空，飞出大山。这只是一种美好的愿望，现实中，在黑山村又有哪家的孩子能走出大山?

　　

　　走向玉河的源头

　　

　　自古以来和田玉分为山产和水产两种，玉矿开采出来的叫山玉，水产的称为籽玉，籽玉大都产于玉龙喀什河的中下游，而玉河源头的雪山附近发现的是山流水(它被水冲刷了上万年，抹去了锐利的棱角，它的质地比山玉好，仅次于打磨光滑的籽玉)。据考证，在玉龙喀什河的源头是找不到玉石的，和田玉的源头在玉龙喀什河的支流——喀让古塔格河上游的冰盖下，黑山村正是在喀让古塔格河谷之中。

　　我们花了两天时间，沿着喀让古塔格河向西行进了35千米到达了海拔4000多米的汗尼牙依拉克。汗尼牙依拉克在维吾尔语中意为帝王牧场，这里水草丰盛，牦牛成群，是黑山村最好的高山牧场。这个地区有许多人为的洞穴和地窝子遗迹，据说是当年帝王家族的采玉人所留，帝王牧场也由此而得名。

　　越接近冰盖喀让古塔格河床变得越狭窄，有的地方变成了纵深的沟堑。据塔什大叔说，在喀让古塔格河床中已经很难捡到玉石了，在冰盖的表面也很难发现玉石。喀什塔什乡派出所土尔迪·尼牙孜所长说，翻过冰盖上方的雪山，在阿克萨依湖海拔5000多米的冰盖下有个玉矿，由于高山缺氧气候恶劣，有的采矿者死于疾病，矿井也经常被冰雪封死，这里已经3年没人去采玉了，这个地区10几年没有出过好玉石。

　　我站在玉河源头的冰盖上，仰望雪山使我陷入沉思，几天来的耳闻目睹让我清楚地看到，黑山并不是我们想象中的世外桃源，也并不像一些媒体所说的那样，黑山村人人采玉，家家藏有玉石。按照黑山村肉孜·托乎提大队长的话来说，塔什大叔曾经发现的那块大玉石，为黑山村的人出山铺出了一条道，除此之外玉石没有给我们带来任何好处，没有一个人靠玉石发财，包括找了一辈子玉石的塔什大叔。

　　

　　责任编辑　王　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