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部表情的奥秘

在畅销书《杀人现场》(《Intothe Kill Zone》)中，该书作者，美国密苏里大学犯罪学家戴维·科林格，对警察的生涯做了生动描绘：在黄昏的一次巡查中，警察看到3个年轻人形迹可疑，便在他们附近停下警车。这时，3人中的一人跳过路栏，另一个逃入汽车，第三个则呆立原地，距离警察不过5米。“当我走出汽车时，”警察回忆到，“他(指第三个人)开始摸索腰部，并紧盯着我，‘站住，不要动!’我拿出手枪，当彼此相距3米远时，他开始向汽车跑去。”

　　虽然在警察的再三提示下，第三个人最终站住了，“然而，他的手向腹部伸去，手枪随后掉在地上。我们对他进行了监禁。”

　　为什么警察不向持枪的年轻人开枪?因为他看到对方眼中的惧色，“他脸上流露出恐惧，”警官说道：“从而让我冷静对待，同时也让他没有采取进一步的过激行为。”

　　人们能在瞬间分辨出对方的表情吗?警官从罪犯犹豫和害怕的神色中，是否能看出动机?或者这仅仅是猜测?

　　心理学家保罗·艾克曼并不这样认为。他认为面部的瞬间表情，可以显示出人们内心真实的情感。

　　艾克曼为研究人类的面部表情，花费了大量时间和精力。他在上世纪60年代就投入该研究领域，大学毕业后，他结识了在普林斯顿教书的心理学家希尔文·汤姆金斯。汤姆金斯认为人类的潜在感情，能通过脸部的细微变化表现出来，并且脸部表情是与生俱来的，不同种族有共通性。尽管许多心理学家对此持不同看法，认为表情是由文化背景所决定的，是后天学习的，因此会反映出不同的文化。

　　为了证实汤姆金斯的观点，艾克曼曾先后到日本、巴西和阿根廷等国家进行考察，足迹甚至遍及从不与外界接触的巴布亚新几内亚丛林中的偏僻部落，并拍摄了各种面部特征的照片。令他吃惊的是，无论走到哪儿，他对人们面部表情的猜测总与人们的内在情感不谋而合。与此同时，不同的人对这些表情的解读也都是一致的。这说明人类是有统一的表情的。

　　

　　脸部动作编码系统

　　

　　艾克曼和加州大学的同事华莱斯·弗里森决定对面部表情进行深入研究。他们通过面部肌肉解剖得出10000种表情，其中有意义的大约3000种。他们把这些叫动作单元(Action Unit)，并对每一个进行编号。他们在人脸上共发现43种动作单元，每一种都由一块或者好几块肌肉的运动构成。各种动作单元之间可以自由组合，也就是说，人脸上可能有10000种表情，其中的3000种具有一定情感意义，但是核心表情不过几百种，其他的都是这些核心表情的很微小的变化。

　　随后，艾克曼和同事们开始对积累的数据进行分析。他们为此花费了7年时间，因为每两种动作单元有300种组合方式，如果再叠加第三种，就会增加到3000种；如果增加到5种，能组合出10000多种面部表情。

　　由于埃克曼的研究，人们第一次可以精确地测量出一个人短暂、细微的情绪变化：只需要观察其脸部肌肉每一刻的变化即可。

　　通过研究，他们能识别出构成代表人类感情的3000多种面部特征，这一研究成果最后被被命名为“脸部动作编码系统”(FACS)，并有500页插图与照片。其他研究者可以利用这一成果分析夫妇间的感情纠葛、神经分裂症和心脏病病因等等，甚至用于制作富有表情的电脑动画。

　　艾克曼还把他的成果用于警方的测谎、刑侦研究中。“9·11”事件后，英美等国斥巨资研发新型测谎技术。这些五花八门的测谎技术能探测人的大脑活动，能用数据分析人的眼球温度，还能察觉人脸部的细微变化……理论上说，这些新型技术能够让所有登上飞机的恐怖分子无处遁形。英国情报机构军情六处的特工和警察曾经接受过艾克曼面部识别技术的培训，以便可以更有效地打击恐怖主义和严重的犯罪行为。权威部门认为，这种面部识别技术比测谎仪更加准确，同时可以提高从不合作嫌疑犯身上提取关键情报的成功率。

　　目前，全世界有超过400名研究人员利用脸部运动编码系统，有两个研究小组正努力将该系统自动化，希望在不久的将来让研究人员可以轻松读出一个人最细微的情绪变化，就像脑电图可以轻松测量脑电波一样。

　　

　　面部表情与生理反应

　　

　　一天，当艾克曼和弗里森在研究愤怒和沮丧表情时，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他们发现一个人的脸型非常可怕，这个人心里一直以为自己穷困潦倒，有很强的挫败感，为此，艾克曼他们开始进一步的跟踪研究，捕捉特殊面部变化与神经系统的联系。进一步的研究发现，单独的表情足以引起神经系统的自动变化，特别当人们内心感到恐怖时，他们的眉毛变得低垂，眼帘升高变窄，双唇紧闭，心跳会达到10～12次／秒，手心也会发热。

　　艾克曼、弗里森和同事罗伯特·利文森对一组志愿者的自主神经系统(心率和手温)进行测量，并记录当时的心理与感情变化，例如愤怒、悲伤和惧怕等。首先测试要与人们的内心感情相联系，观察志愿者是如何创造面部表情的，研究人员要求他们通过回忆和实际经历唤起特殊的感情，并引起生理方面反应，从而测出心率和手温的变化，同时把代表实际感情的面部表情记录下来。

　　研究表明，内心感情也并非仅靠面部表现出来，我们的身体同样会出卖自己：当某一情绪刚开始时，会在几毫秒内掌控我们，并指挥我们的行为、言语和思想。在狭窄的公路上错车时，我们会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自动转方向盘，以避开其他车辆，并用脚踩下煞车，同时脸上会闪现害怕的表情：眉毛抬高、向中间聚拢，双眼圆睁，嘴唇向后方拉长，心脏快速跳动，开始冒汗，血液涌向脚部。即使车上没有别的乘客，我们还是会有这些脸部表情，就好像你虽然没有做出迅速费力的动作，并不需要增加血液循环，但心脏还是开始快速跳动一样。这是因为在演化过程中，那些反应有助于让别人知道我们感觉到危险，也有助于我们在害怕时做好逃跑的准备。

　　

　　真实的闪现

　　

　　艾克曼的研究证实，许多面部表情并非自然而然表现出来，但某些感情的变化总能流露出蛛丝马迹。

　　人们都有这样的经验，某人能通过表情看出你在想什么，因为某些人的真实感情总能通过面部表情展示出来，从而被对方所解读。这是与内心联系的生理反应，它与某些环境氛围有关。

　　艾克曼以前美式橄榄球明星辛普森(o·J·Simpson)涉嫌杀人一案为例说明自己的观点。录像机中，辛普森的客人卡托·凯林在接受检察官问询，当他被问到一个带有敌意的问题时，凯林身体向前倾斜，慢慢地回答着。

　　用慢速重放这一段录像时，在屏幕上可以清楚的看到凯林探身回答问题的瞬间，他的脸色突然改变，鼻子起皱，牙齿外露，眉毛下垂，“那是厌恶，”艾克曼说道：“还带着愤怒。”

　　能够破译人们的面部表情，显然是有用的技巧，但要靠实践。文章开头提到的警察训练有素，他凭借丰富的经验看到犯罪嫌疑人内心的恐惧，从而迅速做出决断。而对新手来说，做出正确判断则相当不易。

　　另外，我们从直觉得到的面部表情常常是支离破碎的，往往还需要通过深入研究，得以正确理解和矫正。

　　

　　责任编辑　赵　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