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西瑶袋艺术

深山古村出瑶袋

　　

　　下古陈位于广西金秀县六巷乡，是海拔一千多米连绵起伏的大瑶山中一个依山而建的小村落。因地处深山，且由六巷乡只有经山路步行才可到达，村中民族特色得以保留较多。

　　村民所住均为泥土房，一眼望去只见群山绿林中的黄泥墙和黑陶瓦。在黄色的泥墙上，常常可见悬挂着的黑色布袋，或屋里或屋外——这就是瑶袋。

　　瑶袋是日常生活中妇女必备的物品。瑶族妇女外出常背一个瑶袋用来装各种物品。在节庆期间，亦有背瑶袋的习俗。比如在盘王节时，妇女上街都要背盘王袋。

　　瑶袋的制作者均为妇女。她们到六巷乡买来黑布和彩线，自己将彩线按需要的根数捻成股，在闲暇时绣。村中的妇女都会绣瑶袋，有些时候还会出现几个妇女聚到一家一起绣瑶袋的情形。辈分较高的妇女要绣瑶袋送给女儿、媳妇和孙女，通常只送给每人一个。

　　不同人绣的瑶袋不同，就像不同人写的字都有自己的特点一样。当地人看瑶袋就可以知道是谁绣的。绣瑶袋也有手艺优良之分。有些纹样，只有少数人能绣得出来。下古陈瑶袋绣得最好的一位阿婆，年已八旬，是全村年龄最大的妇女。她住在全村最高的一间屋子里，每日的大部分时间都坐在门前的小板凳上绣瑶袋。因为年老眼花，她常常带着两层眼镜绣花，速度也比以前慢了很多。

　　瑶袋绣法的传承只靠人与人之间互相学习，口耳相传，并无书籍或以纸记录的纹样。女孩子小时候多由母亲传授，长大之后妇女之间也会相互学习。对面村里有个瑶袋绣得非常好的女子，才十七八岁，就会绣大量的纹样。下雨无法外出办事的时候，人们经常到她家上门学艺。

　　

　　多姿多彩展身姿

　　

　　瑶袋大体上以单一的黑色网纹布为底，以彩色线绣纹样以装饰。用线以红色为主，配以白、黄、绿、蓝等线，色彩上给人吉祥喜庆质朴的感觉。瑶袋具体分很多种，可以从纹样的分布结构上明显地区分开来。但由于考察的时间和地域的限制，以下仅介绍收集到的几种类型。

　　下古陈属坳瑶，常见的有坳瑶瑶袋和盘王袋。

　　坳瑶瑶袋的装饰纹样整体上呈长方形。结构大体上分三部分，呈宽度相似的三个横向带状分布。整体上呈纵轴对称分布。

　　最上面的带状部分又平均分为五个类似正方形的区域，区域内多为纵轴对称式纹样。其中，最左面的区域又分为上下两个小区域，上下比例为二比一。上面饰以小蝴蝶或花，下面则为手拉手的人形，多为五个或七个。最右面的区域与左面的相同。次左面的区域多饰以一单独纹样大蝴蝶。有的还在左右上方饰以八角之类的小纹样，亦为轴对称分布。这类与众不同的绣法一般在技术比较高的人所绣的瑶袋上才可见到，比如前面提到的那位阿婆。次右面的区域与次左面的相同。中间同最左面的区域一样，以二比一的比例分为上下两个区域。上面饰以小蝴蝶或花，下面饰以拉手人形。只是小蝴蝶或花多与最左面区域里的样式稍有不同。

　　中间的带状部分多绣龙或八角。整个带状为一独立整体构图，内外大体上可分三层。最外层为折线，样式很多。中间一层为双层直线框内布满二方连续的纹样。纹样的形状都相同，颜色可以不同。最内层绣龙或八角，均为纵轴对称分布。龙是由一个个卷纹二方连续排布而成，中间不饰纹样，或者饰八角或其他纹样。八角则为奇数个，每个八角单独成一独立纹样。

　　下面的带状部分与上面的带状部分结构类似，只是最左、中间和最右的区域，上下的小区域颠倒了过来，上面的区域中多饰八角而非人。次左区域的蝴蝶样式与上面的也稍有不同。

　　盘王袋整体上类似正方形，亦为纵轴对称结构。

　　最上部和最下部分别为横向带状区域，宽度约为整体的七分之一。以不同种类的条状纹样并列装饰，纹样之间稍有间隔。每个条状纹样均由某个小纹样的二方连续构成。

　　中间部分的中央是正方形主体纹样，左右两旁为纵向带状区域装饰纹样。左面条状区域中纵向排布三个纹样，其中上下两个纹样相同，为鱼或花，只是纹样的朝向不同。中间纹样大小约为上面纹样的二倍，多为花。右面区域与左面区域成纵轴对称分布。中央主体纹样为八角，又为鱼纹样的四方连续，鱼头向内，鱼尾向外，构成八角。上下左右的角间隔处饰以镶嵌吻合的三角小区域纹样，使视觉上有一平边，得以平衡，是恰到好处的修饰。

　　下古陈有一些其他瑶嫁来的媳妇，所以在村中还有机会看到其他瑶的瑶袋，纹样排布与坳瑶的瑶袋迥然不同。

　　山子瑶的瑶袋整体呈正方形，对称构图。主体部分为九宫格结构。位于纵横中轴线位置的方格区域饰以太阳，另外四角饰以八角。八角与太阳大小相同。外延多层边纹装饰，有的还以八角的二方连续作为边的纹样。

　　花蓝瑶的瑶袋与山子瑶的纹样结构类似。只是四角不以八角装饰，而用太阳。常见的花蓝瑶瑶袋上主体部分为九个太阳，有的也有一些变化，比如中间以别的几何纹样替代。

　　

　　纹样纷繁存意深

　　

　　瑶袋形式多样，具体绣起来变化多端，但有一些共同的特征。首先，在整体构图上，均为正方形或长方形，纹样呈纵轴对称分布。其次，均为单一的黑色底色配上红色为主的线，质朴吉祥。第三，所用纹样多取材于动植物或自然景象，且将这些形象取其特点进行一定的抽象简化，约定俗成为一种纹样符号。它们的产生均和自然环境、社会生活有一定联系。而且无论条形边饰纹样或独立纹样，个数多为奇数。从民俗学的角度而言这与奇数属阳有关。

　　蝴蝶是很常见的纹样，且形态各异，但都呈纵轴对称分布，可分辨出翅膀。从自然环境方面讲，村落附近的山中经常可以见到大量蝴蝶，这是蝴蝶纹样产生的根源。从民俗学研究上讲，蝴蝶象征男性，属阳。

　　纹样中还常见五个或七个手拉手的小人，象征多子，有子孙生生不息的祝福蕴含其中。有的胯间绣一叉子形，象征生殖器。

　　金秀大瑶山是著名的药材产地，山上有灵芝等名贵药材。下古陈深藏大瑶山之中，山上植被茂盛，植物无疑成了瑶族纹样描绘的重点之一。如八角在各种位置出现，或作为独立个体纹样，或以二方连续构成边饰。当地人之所以重视八角，是因为八角是当地重要的经济作物。村落附近山上盛产八角树，其果实采摘晒干后即平日常见的调味品大料；其叶可做药材，常有人进村收购；其木可作建筑材料或烧火用。每逢塌方，就有人从村外山上扛倒塌的八角树回来。还有人开八角厂。

　　还有一种符号也经常可以在瑶袋上见到，像人形在身体处加两条横杠标记，常以二方连续连用。但它的含义在村中已经失传了，当地人只说是瑶族特有的符号。

　　龙为吉祥之物。瑶袋上绣的龙极为抽象，为许多曲线贴合而成。从形态上不辨首尾，有两条龙从中间飞出的说法，也有两条龙聚向中间的说法。但均为两条，为纹样中少见的偶数。两龙中间有的不饰纹样，有的饰八角或其他。

　　山谷间有河流，一为引水灌溉梯田之用，二为儿童嬉闹之地，三为村民自建小水电动力来源，四为村民获鱼之所。在当地可以看到挂在墙上的鱼篓。瑶族著名的黄泥鼓舞之一的钓鱼舞，描写的就是渔翁钓鱼的场景。可见鱼与当地村民联系之密切，于是鱼便顺其自然成为当地人的描绘对象，成为主要纹样之一。

　　下古陈身处海拔一千多米的高山，雾气云气浓重，长时间见不到太阳，气候阴凉，连晾干衣服都需要好多天，再加上作物的生长也离不开太阳，太阳自然以其象征强大的生命力成为自古以来人类膜拜的对象。奇特的是，从几何形态上讲，太阳可以看作四个鱼的纹样相向组合而成。而且，相同样式的纹样，在花蓝瑶和山子瑶被认为是太阳，在坳瑶却被认为是八角。山子瑶的八角纹样则是太阳纹样的形状搭配中间另一种饰线组成的。

　　当地人将所绣纹样分为真花和假花。真花即祖传下来约定俗成的纹样，假花是自己绣的纹样。上面讲的都属真花。

　　真假花可以明显的从形态上区别开来。真花有一定的绣法和样式，多为简化后的几何形体，由简单的几何形状和直、曲线组成，为抓住事物特点的抽象，风格上古朴整齐。假花则更为写实和具象，从纹样上可以直接识别出是什么，可以明显的看出是鸡、鱼、蝴蝶、花等等。而真花有的则需要代代相传的经验方可得知其所指，最原始的意义也正如今人看甲骨文般难解。

　　而真花与假花又有很多共通之处。它们都使用暖色，祝福吉祥；且假花用色更为活泼。它们都服从瑶袋基本样式的纹样布局，只是局部的创新，瑶袋的传统特色还是保留了下来。而且它们都源于自然环境或社会生活，为自己所见所知。如新纹样中的鱼、鸡、蝴蝶、花都是当地居民日常生活中常能见到的。同时，也有背后的民俗含义，如鸡吃花中，鸡象征男性。花象征女性，取阴阳相合子孙无穷之意。

　　瑶袋上的装饰纹样，既起到了装饰瑶袋的作用，给人以美的享受，又在横向上发扬了民族特色，在纵向上传承了传统艺术。而瑶袋既在当地村民的日常生活中起着重要作用，成为妇女生活中的重要部分，又是贮存我国民俗艺术的不可多得的瑰宝。广西瑶袋艺术在朴素的口耳相传的条件下流传至今是非常珍贵的，其古朴形式更是蕴涵了带有原始意义的民族文化。

　　

　　知识链接

　　瑶族盘王节

　　

　　农历十月十六日是瑶族最隆重的盘王节。盘王节是瑶族人民纪念祖先的节日。相传盘王有六子六女，传下瑶家十二姓。一天，盘王上山狩猎，不慎被一只羚羊触下悬崖身亡。儿女们闻讯，捕到羚羊，剥羊皮制成长鼓，愤然起舞，以报父仇。以后，每逢这天，瑶民便汇聚一起，载歌载舞，纪念盘王。

　　今天，盘王节已逐步发展为庆祝丰收的联谊会。青年男女则借此机会以歌道情，寻觅佳偶。

　　[责任编辑]常汝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