碉楼与战争

丹巴位于四川省甘孜州东部,东与阿坝州小金县接壤,东南和南部与康定县交界,西与道孚县毗邻,北和东北面与阿坝州金川县相连。丹巴素有“千碉之国”的美称,全县现存古碉数量种类之多、建筑之奇,堪称全国之最,世界罕见。碉楼主要集中在河谷两岸,尤以梭坡、中路、蒲角顶3处的古石碉楼群最为稠密壮观,古碉保存完整,并与村寨民居相容一地。

  

   碉楼与战争密切相关

  

  碉楼远在汉代就开始在羌族地区发展盛行,至迟为清朝乾隆皇帝平定大小金川时所建。在南北朝时期,丹巴就已经碉楼林立,到五代以后,碉楼建筑技术就已经成熟。丹巴碉楼现有260座,据说全盛时有近万座之多,这没有大量的人力、财力是无法完成的。

  羌族是一个古老的民族,据考证,羌人祖先在甘肃、青海一带。羌人好集结而居,数家连为一片,形成羌寨,每寨必有十数米高的羌式碉楼,既可登临隙望,又可防守御敌,有易守难攻之势。关于碉楼有这样的传说:很久以前,大渡河河谷之中有凶猛的妖魔,专门摄取男童的灵魂,为了保佑孩子成长,谁家生了男孩,便要修筑高碉,以御妖魔。孩子每长1岁,高碉就要加修1层,而且要打炼1坨毛铁。孩子长到18岁的时候,碉楼修到了18层,毛铁也打炼成了钢刀,此时将钢刀赐予男孩作成人礼物,鼓励他勇敢战斗,克敌降妖。此风延续下来,逐渐形成了“千碉之国”。其实,古时藏民为了保护村寨不受侵犯、对付部落之间的战争才是古碉群形成的真正原因。

  古碉多以泥土和石块建造而成,原料为乱石,用泥土粘合,不帛线,不绘图,全凭经验,信手砌成,外形美观,墙体坚实。古碉大多与民居寨楼相依相连,也有单独筑立于平地、山谷之中的。古碉的外形一般为高状方柱体,有四角、五角到八角的,少数达十三角。高度一般不低于10米,多在30米左右,高者可达50-60米。其碉楼形状各异,层高6-10层,碉基结实,基宽越高越窄,碉体用片石砌成,砌艺精湛,其壁面能达到光滑平整,不留缝隙,其坚固程度则可在川西这个地震多发区矗立数十年甚至数百年,经历数次地震仍然巍然屹立,有的已偏倚却不倒,有的弯曲为弓,自成风景。这种碉楼是丹巴独具特色的建筑,在丹巴全县都有分布,主要集中在河谷两岸。或三五个一群,或独立于山头,碉与碉之间相互呼应,依山成势。集中的地方,目力所及,数十座碉楼连绵起伏,形成蔚为壮观的碉楼群。

   丹巴的高碉大概可以分为4种:要隘碉、烽火碉、寨碉、家碉,尤以家碉、寨碉为多,还有用来求福保平安的风水碉,用于避邪祛祟的伏魔碉。修建在屋后的高碉与居住的楼房紧紧相连,属于家用碉。家碉较为矮小,一般用作贮藏室,御防匪盗,遇有战事,亦可防御;寨碉则是保护村寨、部落和地区的战争工具,与城栅的功用相类似,又比城栅更灵活:要隘碉建筑在要隘险道上,有许多则矗立在悬崖峭壁之上,用于防御阻止敌人的进攻,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坚固工事;烽火碉则用于传递战争信息,同时具有其他高碉的作战功能。高碉居高临下,俯视敌人,远则箭射枪击,近则滚木擂石,进可以攻,退可以守,敌人暴露在原野地之上,自己躲在坚碉之中,以逸待劳,以守待攻,伺机而动。

   碉楼在历史上确实与战争有密切的关系。丹巴地处大渡河谷,气候温和,土地肥美,物产丰富,历史上经历了多次部落战争和冤家械斗。唐朝反对吐蕃东扩曾经在此发生过战争。西夏王朝败落之后,其中一部顺金川河谷南下丹巴,曾经遭到当地居民的顽强抵抗,故而兵败西行。可见碉楼在冷兵器时代具有决定战争胜负的重要作用。

  

   大,小金川土司叛变

  

   乾隆年间大小金川土司两次叛乱,朝廷两次用兵,由于土司踞碉固守,“其扼要处必有战碉,于墙垣间以枪石外击,旁既无路,进兵必须从枪石中过,故一碉不过数十人,万夫皆阻”。因此清军经历大小战争百余场,耗时长达8年、耗费白银7000万两,方才平定。正是碉楼如此强大的防御能力,令整个清廷一筹莫展。

   大、小金川位于四川省的西北部,历来都是少数民族混杂之处,自元朝以来,中原王朝开始授予当地的部族首领土司之职,负责当地行政、赋税、官司、招兵等,职位可以世袭。清朝雍正皇帝曾经试图用汉族的流官代替土司,但没有成功。从1737年起,四川地方官员就曾不断上奏大、小金川之间频繁的内讧,乾隆帝曾告诫地方官员说,只要他们不干扰内地,我们就乐得隔岸观火,这样才能“以夷制夷”。

  1746年,这是乾隆皇帝即位的第11个年头,在他统治下的是当时世界上最富裕的国家,那时清朝已经十几年没有发生过什么大的战事了。1746年3月,一个叛变的消息传入紫禁城,这虽然引起乾隆皇帝的注意,但他并未放在心上。但他没想到的是,这场火越烧越大,大金川已经将战争的前线推进到了明’正土司所辖的鲁密、章谷等地,距离打箭炉(今康定)仅4日路程,迫近进入内地的南大门。到了这个时候,乾隆帝才调云贵总督张广泗为川陕总督,以四川、贵州之兵,进剿大金川。

  在乾隆帝看来,大小金川方圆不过数百余里,丁壮仅七八千人,成不了什么气候。而且,张广泗在平定相邻地区的苗民起义中,表现出了不俗的军事才干,让他以“治苗之法治蛮”,肯定手到擒来。但事态的发展很快证明乾隆帝是过于乐观了。1746年8月,张广泗在向乾隆皇帝奏陈中称,大金川四处皆山,陡峻无比,而且叛军在险要处皆建一种独特的防御性建筑——碉楼,清军根本无法攻取。

  

   攻碉难于上青天

  

   张广泗提到的碉楼,最早的记录出现在《后汉书·西南夷传》中:“依山居止,垒石为屋,高者至十余丈”。其建筑者就是自秦以来就曾广泛分布于中国西南地区的羌人,碉楼是这个古老的民族留在这里的鲜明印记。至今,从岷江河谷的松潘、茂县、汶川、理县,直到大渡河上游的丹巴、金川、马尔康等地区,高耸入云的碉楼依然随处可见。这里被史学家视为“民族走廊”,战争无处不在,随时都会发生。因此,碉楼从诞生之初就是一个战争防御体系。

   当张广泗率军进入金川地区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样的防御体系:金川境内都是陡峭的山地,叛军在险要之处设置碉楼,碉楼以石头砌成,像一个小号的城堡,形状像佛塔。但正是这种佛塔式的建筑具有极强的防御能力。每个碉楼的四周高下皆有小孔,土司军队居高临下,远可射,近可砸,以守代攻,游刃有余。

   即使清军能够攻击到碉楼之下,又不得不面临如何进入碉楼的困难,因为碉楼的门、窗都设在离地面几米高的地方,而且极其矮小,成年人必须弯腰进入,根本无法展开进攻,却很容易被里面的人杀死。

   对此,张广泗想尽办法,“或穴地道,以轰地雷,或挖墙孔,以施火炮,或围绝水道,以坐困之,种种设法”,却无一能够奏效。更令张广泗头疼的是,金川土司也极为聪明,每座碉楼的大门都设在离地面数米高的地方,门前放置一根活动的独木梯,供人上下。一旦抽走独木梯,入侵者想要进入碉楼,那可比登天还难。门板坚实厚重,有多道带机关的木制门闩,极利于防守。碉楼的窗口内大外小,敌人从外面爬进碉楼时根本无法施展开来和里面的人打斗,而里面的人却能轻易杀死敌人。即使敌人放火烧,只要将最下层楼板的开口盖住,碉楼底部就成为一个封闭的空间,燃烧的柴草就会由于缺少氧气而产生浓烟,反而呛倒了敌人。

  所以,清军只能“半月旬日攻一碉,攻一碉难于克一城”,一直到1748年7月,战争仍在持续,清军损失过半,金川平定仍然遥遥无期。张广泗再次上疏朝廷,希望将战事转攻为守,清军同样修筑碉楼以防御金川叛军。乾隆帝思虑良久,认为此策不仅主客倒置,而且兵力财力也不允许,更会留下无穷后患,于是斥责张广泗另谋他策。此时,整个朝廷都对金川碉楼一筹莫展。乾隆帝甚至开始病急乱投医,他听说御史王显绪父子熟悉金川情形,便命王显绪征询其父王柔破金川之策,王柔竟然建议请终南山道士用五雷法术攻击碉楼,这让乾隆皇帝哭笑不得。

  万般无奈之下,乾隆帝只能到自己的老祖宗那里去寻找经验。他惊喜地发现:“开国之初,我旗人蹑云梯肉搏而登城者不可屈指数,以此攻碉,何碉弗克?”于是,他命令工部在北京西山脚下的山地上修筑了与大小金川相似的3座碉楼。从京城八旗内选拔精锐两千人,成立了香山健锐云梯营,每日进行攻打碉楼的操练。1748年9月,乾隆帝处死办事不力的张广泗,以傅恒为经略大臣,率包括健锐云梯营在内的25000名清军入川平乱。次年年初,金川土司溃败乞降,头顶佛经立誓决不再叛。

   为了庆祝胜利,乾隆下旨在香山八旗营房附近修建碉楼,每旗8个,有一个是“活”的,即内部空心,可以登临;其余7个都是“死”的,即内部实心,不能进入,所以,今天在香山一带有“七死八活”之说。再加上原来的3个,这就成了香山67个碉楼的实际来源。如今这些碉楼基本都还存在,但已经残破不堪。

   大小金川的战争让乾隆这位“十全武功”的皇帝颜面扫地,同时,耗时长、耗财巨大的战争使得国库空虚,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了清朝的衰败。此次战争之后,碉楼建筑被直接用于中原王朝的防御体系,用到湖南以制苗,用到滇边以制“倮夷”,用到四川以制“生番”,用到川甘以制“回乱”。当然,这并不是碉楼第一次在中原王朝还魂。英国传教士托马斯·托伦士1920年到四川省的汶川县、茂县等地考察时,就认为秦代成都所筑张仪楼,唐代边关名将李德裕在各地所修建的筹编楼,以至当时居住在成都平原的汉人为了防止土匪侵袭修建的碉楼;都源自羌人的碉楼。(文章代码:101625)

    【责任编辑】王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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