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的地下世界

天堂的另一面是地狱，生命的另一面是死亡，巴黎的另一面是“巴黎的地下世界”。

　　很多喷着香奈儿香水，拎着LV皮包的游客们并不知道，他们脚下几十米深处，有数不清的洞穴、隧道和采石场时期形成的地下坑道，纵横交错出了另一个将近770公顷，纵横延伸长达285千米的地下巴黎。在闻名世界的埃菲尔铁塔、凯旋门、卢浮宫之下，黑暗、神秘、充满死亡气息的地下洞穴中隐藏了这座时尚之城更鲜为人知、独具特色的历史和文化。

　　

　　采石场中的神秘墓穴

　　

　　人们常常将巴黎的地下世界等同于“地下墓穴”，其实“地下墓穴”仅仅是巴黎地下迷宫的一小部分。巴黎是被多重挖掘的，它是一个系统。诸如地铁、地下管道、下水道，在其他城市里也有，但是巴黎地下的采石场却是独一无二的。采石场的挖掘可追溯到古罗马时代，巴黎老城就是通过地下采石场的石头建造起来的。但在上世纪50年代，巴黎政府将大多数洞穴入口封住之后，地下墓穴成为了唯一对公众开放的地下采石场遗址。

　　在18世纪，巴黎的市民公墓经历了一场过度拥挤的危机。1785年11月9日，路易十六颁旨，将平民公墓内的尸骸悉数迁往新址。选址工作由采石场勘察大臣负责。经修缮加固，巴黎市中心以南、蒙苏里平地下的几个采石场，连成了一个巨大的地下墓穴。1786年4月7日，由牧师行完祭祀大礼后，地下墓穴正式启用。经过多年不断的墓地迁移，已有超过700万巴黎市民长眠于此。

　　地下墓穴中也不乏历史名人，如哲学家孟德斯鸠、作家拉伯雷、化学家拉瓦锡、大革命时期的政治家罗伯斯庇尔、丹东，甚至还有莫扎特的母亲……但经过不断迁移，地下墓穴中的大部分遗骨已经无从知晓其生前的辉煌了，大革命中被杀的贵族和普通的市民、农夫已不分彼此，互相拥挤着静默长眠于巴黎的黑暗深处。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地下墓穴却渐渐失去了曾经的平静。巴黎公社起义期间，地下墓穴中发生过多次激战，一些起义者最后被封锁在坑道内，经过一个半月顽强抵抗，最终仍被镇压者屠杀殆尽。二战中，法国地下抵抗组织则利用熟悉地下墓穴的优势逃避纳粹德国盖世太保的追踪，甚至将总部机关秘密设立于此，谋划抗击法西斯的策略。除了战斗的枪声，这里也响起过音乐家演奏的《葬礼进行曲》和《死神舞曲》。19世纪末，地下墓穴曾举行过一次有100余名艺术家、作家和巴黎名流参与的秘密音乐会。不料，这个音乐会被报界披露后，引起公众不满，导致墓区的两名负责人引咎辞职。

　　近年来，位于巴黎第14区部的部分地下墓穴已经对公众开放，墓穴都经过了修葺和艺术加工。有由头骨组成的心形、十字架；大腿骨、小腿骨一排排整齐地叠起来形成洞穴、拱桥。这些尸骨堆积而成的墙壁沿着地道绵延数千米，仿佛是地狱的通道，令人不寒而栗。难怪安妮·赖斯在写作小说《吸血鬼》中的恐怖场景时，也从此处捕获灵感。

　　如果你克服了初到地下墓穴的恐惧之感，那么这些死亡之墙上也有值得细细欣赏的文化遗迹，比如用法文、希腊文和拉丁文撰写的石碑，其中不乏《圣经》箴言和荷马、维吉尔、贺拉斯、卢梭等人的名言。黑暗中，贺拉斯的警句振聋发聩：“切记，每一天都是你的末日。”

　　

　　地下禁区：洞穴爱好者的领地

　　

　　最早将地下巴黎影像展现给世人的是法国著名先锋摄影家纳达尔，出生于1820年的纳达尔也算是现代洞穴爱好者的先驱了。他出于职业兴趣只身潜入地下，试图描摹微弱光线下的地下世界。在其拍摄的照片中，有一张是工人正推着一辆满载头骨的小车行走的景象。当时，由于光线暗淡，每次曝光都相当长，根本无法捕捉如此镜头，纳达尔只好用模特儿扮成工人模样。当他带着照相机第一次钻入巴黎地下深处时，他欣喜若狂： “下面的世界为我打开了一扇门，在那里，我发现了一个无限广阔的新天地，和地面上发生的有趣的事情一样，它也激起了我浓厚的兴趣。我要钻入地下深处。”

　　如今的许多洞穴爱好者也和纳达尔一样被巴黎的地下世界深深吸引，充满探索的激情，甚至不顾政府禁令和“洞穴警察”的查处；一次次寻找未被封死的入口，潜入充满刺激的地下世界。每年有约一万五千人秘密潜入地下，他们的目的各不相同：举行音乐聚会、从事艺术创作，举行某种神秘的仪式，或者仅仅在黑暗中享受寂静的氛围。当然，这些秘密活动是违法的，如果被警察抓住将受到30欧元～110欧元不等的罚款。

　　近年最为离奇的“地下事件”莫过于神秘的地下电影院。2005年的一天，8名警察在巴黎16区夏佑宫地下的采石场巡逻。他们发现一处工地，但是这个工地却不在采石场监察总署宣布的名单中。警察们扒开篷布检查，马上从20米远的地方传来狗的凶恶咆哮声。实际上，这是一种音响装置，一触动篷布就开始学狗叫。不远处还有一颗假炸弹，旁边的十字架上写着警告：你还有5分钟。当警察进入工地深处，眼前竟然展现出一个巨型的阶梯影院，面积足有400平方米。修建者就地取材，利用周围的岩石作为材料制成影院里的座位。放映机、屏幕、影片、电源、电话线一应俱全，影院一侧还设有一个简单的小酒吧。简直令当场的警察目瞪口呆13天之后，警察带领专家一同来到地下影院一探究竟。结果，影院里所有的电源以及电话线全被切断了。在影院的地板上，一张字条上写着： “想要找到我们，没门!”一时间，巴黎警方哭笑不得：仿佛他们成了闯入私人领地的侵犯者。

　　还有一部分洞穴爱好者被称为“穴居人”，与一般一次性的探险不同，他们拥有洞穴中的固定居所。很多穴居人曾经是地面上的探险者，当他们已经征服了无数险峰深谷之后，便开始探索更为新鲜的地下世界。一个名叫阿瑟的穴居人，最初他也像矿工一样配备安全帽、手电筒和胶皮靴，对从未有人涉足过的地方特别感兴趣。不过，现在他在地下有了固定的住处，就像个安居的小地主，只需悠闲快乐地过日子。另外，有一部分穴居人是历史爱好者和自发的文物保护者。巴黎的地下世界有数不尽的历史陈迹，即使一小幅涂鸦也可能出自大革命时期的某位先驱之手。在他们眼中，这可是看也看不够的风景。还有些个性强烈、怀才不遇的人，在地面上的生活并不愉快。他们到地下世界寻找心灵家园，充分体会土地深处的温暖和宁静。

　　巴黎人对于地下世界的态度和情感是复杂的，对于喜欢过安稳日子的巴黎人来说，想象脚下已被掏空了的摇摇欲坠的大地，的确心存恐惧。与此相反，对于考古学家以及那些对洞穴、黑暗、神秘情有独钟的人来说，这却是个意外的惊喜。也许，对于巴黎的地下世界我们无需存有任何情感偏向，只需回想雨果对它的描述：“如果我们能够透过地表看到巴黎的地下世界，那么一个巨大的珊瑚丛林般的世界就会映入我们的眼帘，在方圆几公里之内，拥有如此多的出口和通道，它简直就像一块巨大的海绵，而这座古老的大都市就坐落在它上面。”巴黎的另一面，本身就是一个奇迹。(文章代码：100717)

　　【责任编辑】林　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