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病毒:销毁还是存留?

1979年10月26日，世界卫生组织（WHO）在肯尼亚首都内罗毕宣布全世界消灭了天花疾病。天花是感染痘类病毒引起的。天花消灭后，对天花病毒该如何处理呢？这一问题难到了人类，人类社会对天花病毒的处理陷入无休无止的争论之中。争论的焦点很简单，存留还是销毁天花病毒。尽管争论的焦点简单，但是双方的论证却并不简单。

　　

　　天花病毒承载了多种重负

　　

　　2011年5月在瑞士日内瓦召开了第64届世界卫生大会，在23日的闭幕会议上，各国的卫生代表和官员对保留还是销毁天花病毒再次进行了激烈争论，结果各国的卫生代表达成一致意见，将天花病毒再保留3年，因此使得天花病毒实际上获得了保留。

　　是否销毁天花病毒是第64届世界卫生大会的议题之一。会议之前美国卫生与公众服务部长凯瑟琳·西贝利厄斯提出处理天花病毒的提议，建议继续保存实验室内的天花病毒样本至少5年。这样做能为研究天花病毒提供更多时间。因为一旦这种病毒无意或者人为释放到实验室环境以外，研究人员可以用样本研发最新疫苗。同样保留有天花病毒的俄罗斯持相同观点，一些发达国家，如英国、西班牙、加拿大、澳大利亚等也支持保留天花病毒。

　　但是，伊朗的卫生代表带头反对保留天花病毒，这引起了人们的关注。有人认为，政治和意识形态的不同可能介入了天花病毒存留与销毁的处理之中。由于伊朗与美国是死对头，有人怀疑伊朗采用了与对手相反的原则，对手反对的就是自己要赞成的。但是，伊朗提出的理由表面上却并不涉及政治和意识形态。伊朗认为，如果贮存的天花病毒落入“错误之手”中，将造成人类社会的大灾难。换句话说，有人会利用天花病毒发动细菌战，这对所有人都是不安全的。

　　实际上，伊朗反对保留天花病毒得到许多发展中国家的支持。例如，一些非洲国家认为，如果有人利用这种病毒制成的生物炸弹进行恐怖袭击，最受伤害的是卫生条件差和缺医少药的发展中国家的人们，非洲公众所受到的伤害将远甚于世界其他地区的人们。身为世界卫生组织天花咨询委员会委员的尼日利亚病毒学教授奥耶维尔·托莫里就持这种观点。

　　当然，也不仅仅是发展中国家的代表希望销毁天花病毒，就连发达国家的一些专家也持这样的观点，例如美国匹兹堡大学医学中心生物安全研究中心的唐纳德·A·亨德森博士。他认为，对于天花病毒最好的方式是销毁，因为这可以避免恐怖袭击。至于科学研究需要天花病毒则可以从其他途径来满足，例如绘制病毒的基因图谱。同时，即使现在天花再次出现，人们也有能力用疫苗和药物来应对，不一定需要天花活病毒来研制疫苗。

　　

　　历史和现实的交错

　　

　　在世界卫生组织宣布天花在人类绝迹之后，1990年，第22届世界卫生大会做出决定，将世界上的一些活天花病毒储存于美国和俄罗斯的两个实验室，它们分别位于美国佐治亚州首府亚特兰大市的疾病控制和预防中心，以及俄罗斯新西伯利亚的国家病毒和生物技术研究中心。之后，是否销毁天花病毒的提议多次出现并被讨论，但始终未获得一致意见。

　　1996年，世界卫生组织大会的全体成员首次认同应销毁实验室里的天花病毒样本。不过，美国和俄国提出了一个折中方案，在最终销毁天花病毒前，再往后顺延一段时间，以便有现成的样本研制更为安全的疫苗和药物。这个时间定在1999年6月30日，到时可以销毁储存的人类所有天花病毒。

　　但是，到了1999年，美国、俄罗斯等国代表又提出了反对意见，并游说各国，使得世界卫生组织通过了一个修正案，将销毁天花病毒的时间推迟到2002年，以便“进一步推动抗病毒制剂和改良疫苗方面的国际研究”。然而，美国2001年遭受9·11恐怖袭击，此后，美国政府多个部门又收到炭疽杆菌的邮件。这表明，恐怖主义利用生物武器袭击美国和其他国家的行动已经成为现实。以此为理由，美国和俄国也再次提出，保存天花病毒不仅是为了应付将来天花再次爆发的危险，而且是应对细菌武器和生物恐怖的必要准备。于是，销毁天花病毒便一拖再拖，直到2011年5月世界卫生大会第五次讨论是否销毁天花病毒。然而，在这次会议上还是未能达成销毁的共识。

　　在5月23日的最后会议上，伊朗提出对销毁天花病毒进行表决，以多数人的意见来决定是否销毁天花病毒。但是，一些国家反对伊朗的提案，提出成立一个工作小组来寻求各方都可能接受的妥协做法。

　　于是，在经过多次激烈争论后，2011年5月24日，拥有193个成员国的世界卫生组织达成了一致意见，将天花病毒的销毁日期延迟3年，到2014年销毁天花病毒。这是一个各方妥协的结果。

　　尽管美国认为保留天花病毒对研制新疫苗和防止生物恐怖袭击是有利的，但也有相当多的国家的卫生代表认为，保留天花病毒已经没有太多理由和意义了，因此反对再过多延迟销毁天花病毒的时间。另一方面，尽管美国此次世界卫生大会的代表、美国全球卫生事务办公室主任尼尔斯·多莱尔因美国天花病毒延迟5年销毁的提议没有得到通过而感到失望，但也对世界卫生大会的这一妥协决议感到满意，认为3年期限是有理由的。不过，他也表示，在这个期限内，“我们期盼着在抗病毒、疫苗研制和诊断方面出现有意义的进展”。

　　从这番话来看，如果未来在科研和研制疫苗方面有较大的进展，则将有更充分的理由销毁天花病毒，否则，销毁天花病毒也许还会一延再延。

　　现在，除了美国和俄国贮存有天花活病毒外，美国还有一定量的天花疫苗。世界卫生组织在瑞士也贮存了3260万份疫苗，以便应对全球天花的死灰复燃。但是，美国等发达国家认为，这些疫苗都是老版本，不一定能对付新近发生的由变异的天花病毒引起的天花。而且，老版本的天花疫苗还有一个缺点，接种后容易促使艾滋病病毒携带者加速成为患病者。所以，美国和发达国家坚持应保留天花活病毒，目的只有两个，一是研制新疫苗，以应对可能死灰复燃的天花，其次是为了应对生物恐怖袭击。

　　

　　天花可能死灰复燃

　　

　　天花是世界上传染性最强的疾病之一，患者死亡率为33%。尽管多数人患病后经过治疗能存活下来，也会因此而毁容，因为脸上和全身会留下丑陋的痘痕，俗称麻子。天花在历史上对人类危害较大，仅在18世纪的欧洲，天花就夺去1.5亿人的生命。

　　1979年世界卫生组织宣布天花灭绝后，1981年，在非洲的索马里就又发现了零星的天花病例，这说明天花的死灰复燃并非是杞人忧天。2003年6月，美国威斯康星州又发现了40例感染猴子天花(猴痘)的病人，即人患上了猴子天花。猴子天花过去通常发生在非洲中西部，是一种与人天花相似的疾病，症状与普通天花类似，出现高烧、头疼，全身出水痘，极度疼痛，死亡率约为1%～10%，大大低于普通(人)天花33%的死亡率。

　　人的天花是由一种感染人的痘类病毒所引起，而痘类病毒是一个大家族，包括类天花病毒、牛痘病毒和猴痘病毒等，它们引起的疾病可以相应地称为牛天花、猴子天花。中国人是最早发明用接种天花病毒的方法来预防天花的。迄今能从古藉中找到明确记述和互相印证的是以种人痘的方法来预防天花，时间是在明朝的1567～1572年。后来，种人痘的方法传到英国，英国医生爱德华·琴纳又发明了种牛痘来预防天花。

　　1796年5月14日，在琴纳47岁生日这天，他做了一个大胆而关键性的试验。他用针在一位8岁男孩詹姆斯的手臂上划了两道小小的伤痕，再把挤奶少女莎拉·尼尔姆斯手臂上感染14天后的牛痘疱疮浆液挤出一点，把这种淡黄色浓浆种在了杰姆斯手臂上划痕的地方。后来詹姆斯再也没有出现任何天花病症。这意味着种牛痘预防天花的设想是切实可行的。

　　为什么牛痘疫苗能预防天花呢？因为牛痘病毒与天花病毒相似，可以利用牛痘来做成疫苗，刺激人体免疫系统，产生相应抗体，抵御天花。天花病毒、类天花病毒、牛痘病毒和2003年在美国出现的猴痘病毒都从属于痘类病毒。痘类病毒种类较多，但都是结构较为复杂的DNA病毒。

　　天花病毒、类天花病毒和牛痘病毒都与人感染痘类病毒有关，它们都含有可溶性抗原、核蛋白抗原和红细胞凝集素，抗原性质基本相同，彼此之间有交叉免疫性，因此琴纳发明的接种牛痘才能预防人痘(天花)。

　　但是，到了近现代，牛痘疫苗的制备是先将牛痘病毒接种于健康牛犊皮肤，发痘后将痘疱刮下，再用1%石碳酸处理以减少细菌污染，提高纯度，然后制成疫苗。由于疫苗本身并不含天花病毒，所以接种者并不会感染上天花。接种痘苗产生的天花免疫力主要是细胞免疫(即由淋巴T细胞、单核巨噬细胞系统细胞和粒细胞等对病毒进行围歼)，而体液免疫为辅(即由B淋巴细胞等产生各种抗体、补体以攻击入侵体内的病毒和细菌等病原体)。

　　从非洲偶而有天花死灰复燃到美国出现猴天花病人，都说明了人类消灭天花可能只是短暂的，这一大类病毒随时都可能通过多种形式来感染人。因此，美、俄和发达国家坚持保留天花病毒也许是一种防患于未然的做法。

　　 【责任编辑】张田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