镉污染稻米与“痛痛病”

重金属正在污染中国人的主要食粮——稻米。2007年，南京农业大学农业资源与生态环境研究所教授潘根兴的研究团队在全国6个地区(华东、东北、华中、西南、华南和华北)县级以上市场随机采购大米样品100多个，随后进行了检测。结果表明，抽查稻米样品的10%存在镉超标。2008年4月，潘根兴的研究小组又从江西、湖南、广东等省农贸市场随机取样63份，检测结果证实样品的60%以上镉含量超过国家限值。

　　最近的一些调查发现，稻米中超标最严重的重金属是铅，超标率28.4%，其次就是镉，超标率10.3%。

　　

　　日本镉污染稻米的教训

　　

　　尽管稻米被多种重金属污染，而且中国尚未发生大量的因吃了重金属污染的稻米而患病的患者，但是重金属污染稻米造成的灾难早在国际上已有先例，其中最著名的就是被世界卫生组织列为世界8大公害之一的日本的“痛痛病”。

　　横贯日本中部的富山平原有一条清水河叫神通川，这条河的水灌溉着两岸肥沃的土地。神通川两岸的人民世世代代喝的是这条河的水，吃的是用这条河的水浇灌出来的水稻。但是，三井金属矿业公司在这条河的上游设立了神冈矿业所，建成炼锌工厂，把大量污水排入神通川。

　　早在1931年，神通川两岸的人就出现过一种怪病，患者全身各处疼痛，从腰、手、脚的关节疼痛慢慢扩大到身体各部位神经痛和全身骨病。患者不能行动，呼吸困难，最后发展为骨骼软化、萎缩和骨折，直到不进饮食，衰竭死亡。有一名患者打了一个喷嚏，全身多处发生骨折。另一名患者全身骨折达73处，身高为此缩短了30厘米。

　　直到1961年，医学研究人员才查明，神通川两岸骨痛病患者与三井金属矿业公司神冈炼锌厂的废水有关。该公司把炼锌过程中未经处理净化的含镉废水排放到神通川中。两岸居民又用这种污染了的水灌溉农田，结果农田、稻米和鱼虾中的镉都大大超标。农田中的镉含量高达每克土壤含镉7～8微克，稻米镉含量高达每克稻米含镉l～2微克。在长年累月吃含镉稻米、鱼虾和饮用含镉水的多重作用下，人群中出现大量的骨痛病。由于患者疼痛难忍，不停地呻吟，呼叫疼痛，因而把这种病俗称为“痛痛病”。“痛痛病”在当地流行20多年，造成200多人死亡。

　　

　　镉中毒的后果和治理镉污染

　　

　　镉中毒引起骨痛和骨软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体内镉超标易患高血压、肺气肿、骨质疏松等病症。镉进入人体首先是引起肾功能障碍，再加上妊娠、分娩、哺乳的巨大消耗，女性会产生营养不良，特别是缺钙等生理或生活因素导致疼痛和软骨症出现。镉进入人体还会妨碍其他人体所必须的元素的吸收，例如镉抑制锌和硒的吸收，后两种则是促进钙质吸收的微量元素。镉还使肾中维生素D的活性受到抑制，妨碍十二指肠中钙结合蛋白的生成，干扰钙在骨质上的正常沉积。

　　同时，镉影响骨胶原的正常代谢。骨胶原是连接关节、韧带等组织器官的结缔组织，同时又有润滑、保护、强化这些器官和组织的功能。骨胶原主要由胶原蛋白和弹性蛋白组成。这些蛋白的形成要通过许多以锌和铜为活性中心的酶促反应。当镉大量进入人体，就会取代以锌和铜为活性中心的酶促反应。例如，赖氨酸氧化酶的活性中心是铜，是形成胶原纤维的基础，当人的关节进入大量的镉时，原来的酶的活性就会降低，影响胶原蛋白质的形成，由此造成关节疼痛、骨骼软化和萎缩。另一方面，缺钙也会使肠道对镉的吸收率增高，加重骨质软化和疏松。

　　日本的“痛痛病”是重金属镉污染稻米和饮水的一个极为惨痛的教训，世界各国都在汲取这一教训。通过诉讼，受到镉污染之害的日本人都得到了赔偿。

　　为了不让含镉的田地和水再毒害公众，日本富山县实施了一个“客土”计划。这个计划是日本研究人员在1975年向日本政府提出的治理镉污染土地的方法，主要做法是，把镉土埋到25厘米深的地下，置换土壤。由于这一计划并非是全面改造土壤，被污染的土壤仍然埋在地下，所以叫“客土”计划。该计划的经费大约是420亿日元，其中三井公司承担约40%，其余的由中央和地方政府承担。

　　

　　中国应当汲取教训

　　

　　重金属污染中国人的主要食粮稻米的严重性正在从多个方面呈现。

　　首先是，重金属污染稻米并非只是镉，而是多种，如铅、汞、铜、锌和砷等，而且中国仅被镉、砷等污染的土地就达近1.8亿亩，仅镉污染的土地就有8000万亩左右。其次，重金属污染稻米造成的负面影响非常之广，因为65%的中国人以稻米为主食。第三，重金属污染稻米的程度非常之深，有学者计算，即便稻米达到国家限定的镉含量0.2毫克/千克，中国南方人每日摄入镉的总量也大大超出世界卫生组织推荐的限定额。而且，在一些重金属污染严重的地区，如广西桂林思的村的稻田有效态镉含量高达7.79毫克/千克，是国家允许值的26倍。

　　同时，中国人对重金属污染稻米几乎不设防。例如，公众并没有意识到重金属可以污染稻米，只认为重金属可能污染蔬菜，因而对重金属污染稻米没有警觉。同时，相关监管部门对重金属污染稻米没有有效的监测和防范措施，而且，政府对土壤污染信息的习惯性封锁，导致公民对稻米受重金属污染几乎完全不知情，很多种植者和城市公民在不知或知之甚少的情况下大量食用重金属超标大米。

　　现在，中国的镉污染稻米引起疼痛的疾病尚处在不透明阶段。镉污染严重的广西桂林思的村，有一些不明骨痛原因的村民。他们说，医院不能诊断清楚他们的病，他们只好自称“软脚病”。但是，不少村民尿镉严重超标，身体出现非正常的疼痛症状，如果按日本“痛痛病”相关诊疗标准，可以说是有了初期症状。现在的情况是，尽管研究人员的调查表明中国抽查的稻米中10%的样品镉超标，但是还没有谁能拿出直接证据证明村民的疼痛与食用含镉大米有关，也无法证明与土地污染有关。

　　如果中国从现在起未雨绸缪，避免日本的“痛痛病”在中国出现，也许还来得及。在这方面有几项工作需要展开。

　　一是公开重金属污染所有粮食的信息，二是相关管理部门和专业机构应当对全国的耕地和粮食污染进行系统的普查和研究，并提出解决的措施。三是粮农部门和食品安全监管机构应当全面检测粮食中的重金属含量，避免受污染粮食流入市场，危害人们的健康和生命。四是矿业管理和环保部门应当对矿业的开采进行严格监管，保证矿业等重金属污染行业不再污染土地和粮食。五是对于已经污染的土地本着谁污染谁治理的方针进行治理，而且不能以“客土法”的短期效果来治理，应当以超富集植物的培育来彻底根治土壤重金属污染。

　　【责任编辑】张田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