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游仙诗中的法术

游仙是先唐文学中的一个重要主题,它所表现的是人们对长生不死的追求和跻身仙界的期盼。从字面上讲,“游仙”就是与仙同游,或游于仙境,或游以求仙。而这显然不是常人所能做到的,游仙者必须具有超凡的能力,这种超自然的能力就是法术。

  最初,在人们观念中,具有超自然能力的只有神和巫。巫作为沟通神与人的中介,他们被认为具有一定的超自然能力是不难理解的。《山海经》说巫具有复活生命的本领,《楚辞》中说巫能占卜、降神、招魂。战国秦汉时期,随着神仙方术的日渐兴起,从原始巫师蜕变而来的方士们为了自神其说、赢得信众,逐步把原始巫术中的一些仪式和方法移植过来,形成了他们的“法术”。于是,仙人或方士的“特异功能”开始充斥神仙故事。游仙作品的主人公既然要游于仙境,自然也需要一些异于常人的法术,其中出现最多的是通神致仙、飞行升天、占卜吉凶等。

  

  致仙术

  

  降神致仙可不是一般的求仙者所能做到的,当年秦皇汉武被方士们忽悠来忽悠去,折腾了一辈子也没能见到仙人的真面目。好在文学作品是想像的产物,在那里,游仙者几乎人人都能遇见神仙。

  游仙者遇见神仙,大约有3种情况:一是仙界拜见。仙界是仙人所居之地,游仙者既然能飞到仙界,在那里见到仙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贾谊《惜誓》说:“乃至少原之野兮,赤松、王乔皆在旁。”张衡《思玄赋》说:“叫帝间使辟扉兮,觌天皇于琼宫。”皆此类。二是人间偶遇。仙人有时也会到凡尘中游历一番,所以游仙者守候在仙人容易出没的山间林中或许也能遇见仙人。汉乐府《上陵》以极其天真的笔调写道:“芝为车,龙为马。览邀游,四海外。甘露初二年,芝生铜池中。仙人下来饮,延寿千万岁。”曹植《仙人篇》则想象攀登泰山过程中突然看见“仙人揽六著,对博太山隅。”三是以术致仙。致仙术在游仙诗中殊难表现,曹植《飞龙篇》提到的“西登玉台,金楼复道”其实就是《史记·秦始皇本纪》所说的秦始皇以复道连通宫观,微行以避恶鬼候神仙之术。

  对于游仙者而言,仙人的作用主要有4个:一是授道,二是授药,三是引路,四是交游。仙人授道,如《远游》中王子乔关于“道可受兮不可传”的那段论述,再如《七谏·自悲》:“见韩众而宿之兮,问天道之所在。”曹植《飞龙篇》则想象仙童“教我服食,还精补脑。”授道固然好,但毕竟还须游仙者自己悟道修行,不如干脆授药来得直接、简便,因此仙人授药也成了游仙诗中津津乐道的话题,曹丕《折杨柳行》说仙人“与我一丸药,光耀有五色。服药四五日,身体生羽翼。”至于仙人引路,汉乐府《长歌行》写道:“仙人骑白鹿,发短耳何长。导我上太华,揽芝获赤幢。”能与仙人欢娱交游当然也是求仙者梦寐以求的事,《远游》的作者写道:“轩辕不可攀援兮,吾将从王乔而娱戏。”有些作品中,甚至想象游仙者与仙女行男女之欢,《九思·守志》就有“与织女兮合婚”的奇想,张华《游仙诗》也有“云娥荐琼石,神妃侍衣裳”之句,陆机《前缓声歌》则声称“北征瑶台女,南要湘川娥。”

  

  飞行术

  

  跟致仙术一样,飞行术差不多也是游仙者的必备“技能”之一。在古人心目中,仙人通常就是掌握飞行之术并大多处于飞行状态的人。《庄子》所说的神人、至人、圣人大略如此,《逍遥游》说藐姑射之山的神人“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齐物论》说至人“乘云气,骑日月,而游乎四海之外”,《淮南子》、《抱朴子》等也有大体相似的论述。

  如果按照飞行方式区分,游仙诗文中所表现的飞行术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一是腾虚飞行,二是骑乘飞行。

  腾虚飞行是指飞行者无所依傍而自由飞升,或腾云驾雾,或振翅高飞。《淮南子·览冥训》说妲娥窃不死之药以奔月,应该就是如敦煌飞天那样长袖舞动、飘然升天的吧。《列子·周穆王》说西极之国的“化人”邀周穆王同游天宫,“王执化人之祛,腾而上者,中天乃止”,《神仙传》说若士“举臂竦身,遂入云中”,大凡皆此类。游仙诗歌中也不乏这样的描写:曹操《陌上桑》之“驾虹霓,乘赤云,登彼曾九疑历玉门。”郭璞《游仙诗十九首》其六之“升降随长烟,飘砜戏九垓”云云,都是这种腾云驾雾式的飞行。但具有这种轻举飞升能力的高人毕竟不是很多,于是,古人想像仙人能像鸟一样长出翅膀,鼓翼而飞。不过,好端端的人长出翅膀来,看起来总有些别扭,甚至连老资格的仙人彭祖都说这样“失人之本,更受异形,有似雀之为蛤,雉之为蜃,非人道也”(《抱朴子内篇·对俗》)。好在诗人们并不太在意,游仙诗中主人公展翅翱翔之例依旧比比皆是。

  更多的时候,仙人或游仙者是被想像成骑乘飞行。一方面可能是因为鼓翼而飞毕竟太累,而且也不够气派,仿佛是常人之步行,终究不如骑骏马、坐华舆来得省力快捷、气度不凡;另一方面也可能是因为有的求仙者学仙初成,尚未长出翅膀或学会腾驾,还须有所待、有所依。《列仙传》、《神仙传》中所描写的神仙,大多各有所乘,琴高乘赤鲤、王子乔骑白鹤、萧史乘凤凰、陶安公跨赤龙、茅君登羽盖车、韩众骑白鹿等等,不一而足。游仙诗中对飞行骑乘的描写始于《楚辞》传统。《楚辞》系列作品每每极尽铺饰之能事,主人公之坐驾往往龙马腾跃,象舆驰骋,风鸟前导,飞廉后从,青虬左骖,白虎右腓。后世游仙诗由于篇幅所限,不便铺陈,所以主人公的排场也就小了许多,气度大不如铺写辞赋的前辈们。往往轻车简从,孤身独行,骑乘之物大略不出龙、马、鹿、鹤之属。

  

  占卜术

  

  占卜术又称数术,是中国古代的重要法术之一。《汉书·艺文志·数术略》中将其分为6类:天文、历谱、五行、蓍龟、形法和杂占。这些占卜之术在游仙作品中亦时有所现。《离骚》中,主人公在远游之前,内心充满矛盾和狐疑,于是请灵氛为之筮占,选择吉日良辰才出行。《卜居》中主人公屈原也曾请詹尹决疑,詹尹“端策拂龟”试图以龟卜筮占为之,最终却知难而退,自叹“龟策诚不能知事。”《九章·潜诵》又出现占梦,“昔余梦登天兮,魂中道而无杭。吾使厉神占之兮,曰:‘有志极而无旁。’”班固《幽通赋》中,主人公梦遇神人,醒来心中疑惑,本想请黄帝解梦,但黄帝级别太高,不是随便能请得动的,于是竞翻检谶书,自学成才,占出吉象:“黄神邈而靡质兮,仪遗谶以臆对。日乘高而逻神兮,道遐通而不迷。”张衡《思玄赋》主人公轻举远游前,先是请周文王蓍算,后又觉得可能龟卜更灵验,于是再钻龟考究,飞行途中又让巫咸占梦,幸好结论都说是吉利,不然真不知该何去何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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