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行渐远的“站人文化”

打开厚重的东北历史画卷,拂去尘埃后可看到一个清晰的由特殊人组成的特殊群体——“站人”,还有特殊的文化——站人文化。

  

  边疆驿站出“站人”

  

  清康熙帝在平定“三藩之乱”后,为抗击沙俄对黑龙江边境的侵扰,于康熙二十四(1685年),从茂兴至瑷珲1340多里建立了19个驿站。刚被发配到辽宁、吉林的吴三桂旧部又被调拨至黑龙江充当站丁。这些人的到来,使得沉寂了多少个世纪的黑土地有了人烟。当时吴三桂旧部都是连同家属一起接受处罚的,884户到了黑龙江。另外还加入了223名被发配的犯人。在这些人中,东北、华北汉族居多,也有少数是云贵白族、苗族人。从茂兴站至墨尔根站14个驿站的站丁大多数是吴三桂属下兵丁;从墨尔根以北科洛尔至爱辉(爱辉通“瑷珲”)等5站都由索伦、达斡尔族人充当站丁。站丁久居站上,其氏族又是外地迁入,习俗、口音有别于当地居民,久而久之就通称“站人”了。“站人”也就是“生活在驿站上的人”的简称。土著“民人”也戏称站人为“站棒子”。

  “星夜关山驰古道,云南远配嫩江梢”。从此,这一人群将生活在当时雄踞北方的满、蒙、达斡尔、锡伯等十几个少数民族之间。朝廷不给俸禄,他们只能屯垦戍边,自给自足。站丁将在这片寒冷但却富庶的黑土地上承担着为清廷传递信息、运送黄金与珍贵特产的特殊使命。按照清政府的规定,站丁及其后代有三不准:不准走仕途;不准参加科举考试;不准离开驿站百里。其家属的生产、生活范围也规定在8至12里以内。而且,站丁作为特殊的军人,不能与外人通婚。这些规矩使得站丁及其后人在很短的时间里就靠世世代代的姻亲形成了一个特殊族群。为了繁衍生息,康熙三十二年七月,经康熙皇帝批准:“此项驿丁皆为官差,不可无妻”,对没有妻室的给配妻或发给30两银子买妻,促进了社会的稳定。直到宣统元年(1909年),清政府“裁驿归邮”,准“站丁”改为民籍,结束了旗人的约束,站人地位才稍有改善。

  族群通婚使站人的规模不断扩大。起初,每个驿站只有十几户人家,到后来“每站居人多者数百家,少者数十家”。随着人口的不断增多,“奏捷之驿”最终形成了一个个村镇。到解放后,发展成了今天数千和数万人口的乡镇。仅在黑龙江省肇源县,当初的六处台站如今都成了乡镇人民政府所在地。据不完全统计,截止到1982年,全县6个乡镇共有站人1.8万人,占这些乡镇人口的3/4。

  

  独特的生活习俗

  

  站人是一个特殊的群体,他们的先祖绝大多数从几千里之外的云南来到黑龙江,把当地的苗族文化与辽东、胶东文化相互融合,同时注入了黑龙江境内的满、蒙、达斡尔等少数民族文化,历经300余年,形成了独具特色的“站人文化”。

  站人无论男女老少,均喜欢穿上衣紧瘦、裤子短肥的白色服装。冬天穿蒙古人服装,夏天穿云贵服装。出门时都穿戴整齐,哪怕是上了补丁的衣裤也要洗得干干净净。尤其是妇女,世代不缠足,她们穿着整洁、讲究,就是上田间劳动,下身挽起裤腿、光着脚板,但上身也不能穿脏衣服,总要穿戴整洁,头发梳得光亮美观。“头上像新娘,脚底下像放羊”,因此,她们有“修头不修脚”之说。

  站人的饮食也颇具特点。在站人圈里,腌制的酸菜是最流行的,而站人最著名的食物是“猪油小饽饽”、“飞火旗”、“汁油饼”和“猪血豆腐”。“猪油小饽饽”是用麦面切成方块,用手捻成指甲大小的猫耳状,煮熟后加糖和猪油。“飞火旗”大同小异,是麦面切成菱形方块,煮熟后加糖和猪油的面食。“汁油饼”是将猪肥肉切丁,加白糖作馅,用麦面烙成的馅饼。好客的主人也常弄上点萝卜干、冻白菜,让客人们蘸着,自家做的盘酱吃(“站人”吃的酱制法不同,要把黄豆干锅炒熟,再拿到加工场打磨)。

  初立站时,因为没有房子,有些驿站的站丁挖洞而居,俗称“地窨子”,后来才逐步有了房子。有条件的站上人家内外屋墙壁用木板拼装,炕墙也饰以木板。站人标准的小康之家一般有三间房,房是土墙,房盖的四角和屋脊两端用泥土制成翘首状——这是区分“站人”和“民人”的最基本的标志。站人的灶房和“民人”的也不一样。站人的灶门小,而且要刷成白色,做完一顿饭,要把熏黑了的灶门刷洗一次,所以站人家的炉门旁边都有个装白灰的桶。如今,在黑龙江省富裕县友谊乡富宁村,仍然有很多站人的后代住着先人留下的老房子,仍然沿袭着站人“苇房顶”、“阀土墙”、“西边开窗”的建筑传统。

  站人的民间信仰比较复杂,多以关帝爷为主,其次信奉萨满教及佛教与道教。同时兼拜榆树神和狐、黄二仙。每年四月初八、十八、二十八日,站人都举行盛大的庙会,成千上百的站人在关老爷像前跪拜祈祷,并心领主上的喻示。远近百余里的人们闻讯而至,拜庙易货(此俗一直保留到土改庙毁前)。解放前,站人都供有祠堂,站人习惯上把祠堂称作为小庙。逢年过节全家族人到小庙上烧香磕头,上果品,点蜡烛,进行祭典。一方面缅怀远在云南大理的先宗列祖,一方面激励站人效力朝廷,期冀子孙繁衍,并有朝一日认祖归宗。

  由于特殊的环境与身世,站人的语言呈现出南腔北调的多样性。如“布裸子”(小牛犊)、“奶斗子”(小木桶)等词汇是与蒙古族长期共处的结果;“喂得罗”(小水桶)、“班克”(四方形小桶)则是沙俄入侵的见证:“秃噜”(没把握)、“喇忽”(粗心大意)则来自于满语;而“到哪客(去)”、“哈什”(仓房)、“揩(擦)脸”、“上该(街)”纯属云贵方言。这就是延用至今融入了大量的蒙语、满语、俄语和云贵方言,再配以辽东、山东、河北及云贵口音土语的“站话”。在站人妇女中还流传过一种十分神奇的文字,只有形和意,没有读音,许多奶奶辈的女人多不识字,却能互相用木棍在地上画字,传递女人间的信息。这种文字实际就是今天云贵地区将要濒绝的“女书”。

  

  考究的岁时礼仪

  

  解放前,端午时节,站人都踏青对歌,保留云贵习俗(对唱山歌),男女换上新装,带上麻花、酥饼、鸡蛋,一大早到野外采艾篱,在柳枝上挂满纸叠的五颜六色的葫芦。早饭后,老人在家看门,青年男女踏青对歌,他们的婚姻多半就是通过这一形式来决定的。如今居住在宁年站旧址的一些老人仍能唱一口好山歌,这山歌多是男女对唱,没有乐谱,只靠代代相传。

  每年刚进入腊月,站人就开始忙活了,杀猪、宰羊,包冻饺子、蒸馒头、蒸黄面馍馍(粘豆包)。活干完了,好客的“站人”会端上稷子米饭(当地特产,与小米相似,但不黏口)、鲫鱼汤,四碟压桌小菜是必备的,七碟八碗地摆上一桌子,即使家里没有钱宁愿出去赊账也要让客人满意。把饭菜端到桌上后,妇女便领着孩子到厨房单摆一桌,或是等家里男人和老人们吃完了才可以吃,这是“站人”的规矩。

  站人繁文缛节虽多,却也不乏幽默活泼,尤其是亲家、叔嫂、小姨与姐丈之间,喜欢打趣逗乐。最有特点的要属正月十六“抹花脸”了。全家上下,不论男女老少,都从锅底抹上满手黑,趁人不备时往别人脸上一涂,之后转身就跑,被抹的人也不生气,再往别人脸上抹黑。令你顿时变成包公、灶君模样,还会揪住你,给你围上哈喇子围嘴,扣上婴儿小花帽,戴上红肚兜兜,押着你逐个拜年。据说,这样可以保护家人没灾没难,一年不得病。到了晚上,洗脸水也不可乱倒,泼得越远越好,如此可以把病灾全都送走。

  随着时代的发展,站人原有的遗址多已拆迁,文化的载体“站话”也已濒临消亡。“站人文化”这一非物质文化已成为一种濒危的文化遗存。目前黑龙江省的肇东、肇源、富裕和泰来等县,对“站人”古迹加以保护;对“站丁”古墓进行修缮;同时收集整理了有关“站人”习俗的相关资料。

  

  责任编辑:王 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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