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士顿:找回城市的祥和与宁静

美国马萨诸塞州首府波士顿是一个有故事的城市。这里有哈佛、麻省理工两大学府，有“世界十大乐团”之一的波士顿交响乐团，它还是美国第一批移民的进驻地，号称美国最古老的城市。而世纪之交，波士顿人又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他们把穿城而过的中央大道高架路埋入地下，找回了城市的祥和与宁静。这项1991年开工的隧道工程建了整整16年，花掉150多亿美元，终于在2007年12月31日宣告竣工，成为名副其实的“马拉松工程”。

　　“大挖掘”的前世今生

　　上世纪中叶，波士顿开始实施大规模城市更新规划，但受城西山丘的限制并缺乏类似纽约谷地那样进入内地的通道，过往车辆进城很拥挤。为此，波士顿1959年建成了穿越城市中心区的6车道中央大道高架路。当时考虑每个家庭拥有1辆车，设计日通过能力为7.5万辆，但不久全美汽车进入家庭达到2辆甚至更多，中央大道每天实际运量达到19万辆，成为美国最拥挤的城市交通线，每天拥堵超过10小时，交通事故发生率是美国城市平均的4倍。由拥堵带来的浪费、污染等因素造成的损失每年达5亿美元。居民们本指望它能引来度假者以繁荣经济，结果是中央大道使波士顿北部、滨海地区与市中心的联系受阻，“绿色怪物”(人们送给漆成了绿色的中央大道高架路的外号)成了横贯波士顿的一堵墙。也成为波士顿人心头的一堵墙。

　　痛则思变，1971年宏伟庞大的“大挖掘”(BigDig)计划出台了。“大挖掘”是人们对波士顿中央隧道工程的形象称呼。有着400年建筑史的波士顿已没有空间在老城和滨海地区之间再建新的道路，唯一可行的是将现有的中央大道埋入地下，改建成地下快速干道，并在波士顿海港建设一条海底隧道用来联系机场和城市中心，建立一个新的交通系统，以此为契机改善城市环境。吃够苦头的波士顿人普遍赞成“大挖掘”，但是如何“挖”的问题，直到工程1991年正式开工，一讨论就是20年。更有甚者，原定5年竣工又改为10年，此后又再度延期，结果整整干了16年，其中很大原因也是经常停工听取全民大讨论造成的。

　　

　　公众参与无以复加

　　

　　如果说论证了20年有些夸张，从计划出台到最终开工的20年，波士顿的贤达们主要是跑立项、要资金，因为这是洲际高速公路的一部分，绝大部分投资理应由联邦政府出。因美元贬值及增项等种种原因，此项预算从最初的26亿美元到1982年立项时已滚雪球般增大数倍。1987年美国国会终于批准了联邦拨款，而里根总统被这个天文数字惊呆了，立即予以否决。马萨诸塞州和波士顿地方政府开展了长期游说活动，指出如不改造，预计2010年交通拥堵会发展到每天16小时，将严重影响美国东北部新英格兰地区的发展，终于动员国会以三分之二多数推倒总统的否决，使这一项目于1991年获得了最终批准。

　　好事多磨。立项用了11年，报批用了9年，这20年波士顿朝野可没闲着，展开了旷日持久的全民大讨论，痛定思痛，决计不再制造历史遗憾。公众参与的热情和深度，达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例如：

　　官员们虚心采纳公众和专家们的有关生态环保方面的建议：工程挖出了“头疼的土方”1200多万立方米，被用来垫高波士顿港附近的一个垃圾填埋场，将其建设为观光岛，新的国家公园，其中包括一个人造海礁岛链，为蓝蚌和其他海洋生物建立了一个新的生态系统；在对港口改造的期间，采用了声波技术驱赶鱼群，而且还特别留出时间，保证龙虾能够顺利迁徙；最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当局考虑了居民的担忧，为地下的几百万只老鼠安排了新家，以防其窜上地面扰民。环保方面市民要求极高，而建设方也绝不含糊，为此查尔斯河上上演了有趣的一幕：报废的老桥先用氧化涂料漆得焕然一新，随即炸毁沉入河底，先刷后炸是为了防止含铅结构污染水质。

　　

　　劳民伤财，还是效益多多

　　

　　公众参与自然皆大欢喜，但代价是巨大的。公众参与使附加项目激增，总计达37.5亿，平均每年多投入1.44亿美元，建设周期大大延长。有人批评波士顿政府小题大做、劳民伤财，但更多的声音是鼎力支持的。麻省公路管理局主席马修·阿莫瑞乐说，如果想要公众参与，就得花时间花钱，这样的花费是值得的。

　　“因为我们得到的是一座美丽的城市地标式的建筑，而不是一个几十年的遗憾。”今天拥有14车道的查尔斯大桥为这句话作了最好的脚注，它成为世界上最宽的大桥，也成了市民心目中世界上最美的大桥。

　　“大挖掘”多次因方案争议、环保问题或考古挖掘而停工引来批评，但得到更多的是国际国内的广泛关注和正面评价。这鼓舞着波士顿朝野把公众参与不断引向深入。当年建造州际公路被填埋的朗尼湿地，40年后由“大挖掘”工程清除了填埋的沙土，挖掘了渠沟让水流入湿地，使朗尼湿地重现一派生机。16年“大挖掘”挖出了一个崭新面貌的波士顿，这可不是时间和金钱可以轻易换来的，值与不值，波士顿人心里自有一本明白账。

　　有关权威机构将波士顿中央大道隧道工程评为上世纪90年代以来世界八大建筑工程之一(其余工程包括中国的三峡工程、欧洲的英吉利海峡隧道等宏伟工程)。10车道大隧道可每天以50千米时速通过25万辆汽车，路面不再拥堵，城市恢复了昔日的宁静。一氧化碳指数下降了12个百分点，空气质量有了显著提高。如今地面复建的历史街路和大面积公园绿地把曾被割裂的城市融合到一起，美丽的海滨在召唤着人们。“BigDig——”大挖掘”遇到的世界级难题以及采用的最新技术足以编出一本厚厚的教程，令人肃然起敬。但笔者更对波士顿人的主人翁精神由衷赞叹。麻省理工大学城市规划系荣誉教授李灿辉指出：“公众参与是美国近50年来城市规划中最重要的一部分。”“要让城市里居住的人感觉到，他们和这个城市是一体的。”(文章代码：1005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