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秘辽代祖陵

辽太祖耶律阿保机一生金戈铁马,作为大辽的开创者,他生命的最后的时间不是在宫殿中安逸享乐,而是倒在远征胜利班师回朝的途中。926年,一代枭雄溘然长逝。那么,作为一位开国之君,耶律阿保机长眠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对于契丹人和现在的我们来说它的意义又会如何?而这一切的答案,就在他的陵寝中。

  开契丹墓葬之先河

  辽朝建立以前,契丹民族的原始葬法为先天葬后火化,即将尸体陈于深山之中或置于大树之上,3年后,再收其骨而焚化之。这种原始的葬法与契丹的游猎文明是密切相关的,契丹人会在收尸骨时祷告:“夏时相阳食,冬时向阴食,使我射猎,猪鹿多得。”可见契丹民族也希望在打猎时能得到故人的庇佑。虽然契丹无坟墓以储骨灰,但多把火化后的遗骨集中埋于黑山(今内蒙古木叶山),可以说黑山是契丹国人魂魄所在,因此终辽一朝,始终保存着“拜山礼”,即面向黑山,祭拜先祖亡灵。

  然而这种原始的葬法却未能用在阿保机身上。首先,阿保机创立的辽朝已不是原汁原味的契丹原始社会。作为离中原腹地最近的大辽,受到中原先进文明的影响很大。如契丹统治者终辽一世都信奉佛教,且好儒学。中原人对待皇帝的礼仪,契丹统治者自然也颇为重视。其次,作为大辽的创建者,阿保机生前大部分时间是在行军打仗,难得享受那种唯我独尊的荣华富贵,死后如果再像以前那样草草了事,不仅愧对开国之君,更有损契丹国威。因此,契丹人开始为这位君主建造陵寝,为他的英魂创造一个安逸而奢华的世界。

  在阿保机死后一年左右,一座气势恢宏的皇家陵墓正式落地而成。这座陵墓是由阿保机的妻子述律后亲自选址并设计的,这不仅是出于对君主的尊敬,也包含了妻子对丈夫的思念之情。述律后自己明白这里也将会是她的长眠之地,为了让自己的丈夫不感到孤独,述律后进行了人殉,并自断一腕置于墓中。为了让自己的丈夫安心长眠,她在陵园前建造了一座城。祖陵在此,城因此得名“祖州”。

  对于契丹民族来说,祖陵的建造就是一个创举,这个以前没有墓葬习俗的民族,为自己的开国君主建造了一个与中原皇陵不相上下的陵寝,且陵园的布局格式和建筑风格,更为辽后代帝陵的建造者所继承和发展。

  历尽岁月铅华 重回世人视野

  辽代祖陵对契丹民族来说是一个圣地,但对于灭亡它的女真来说却只是一个藏有金银珠宝的山洞。1120年,金兵攻下辽上京城,辽祖陵和祖州城自然也为金人所占,在金兵野蛮的破坏下,祖陵和祖州城一时间沦为了废墟。1230 年,上京又沦为蒙古人的牧场,曾经见证大辽兴盛、衰落和灭亡的祖陵,从此淡出了人们的视野。之后伴随着契丹民族的消亡,人们对祖陵的记忆也仅限于史书中的只字片语。

  万幸的是,几百年后的今天,祖陵又回到了人们的视野,虽然已不复当年的风华,但它对于我们来说却有独特的神秘性,它的存在再现了契丹民族的历史。也许我们无法完全洞窥曾经辉煌一时的契丹文明,但祖陵却给了我们臆想的基础。就让我们伴随着文字,一同走进阿保机的地下世界。

  辽史中对祖陵的记载极为简单,加之其地表特征受到金军的破坏,因此自蒙元以来,祖陵的具体位置已湮没不详。经过自清代以来众多学者的不断考证,终于将祖陵的具体位置锁定在内蒙古巴林左旗林东镇(辽上京故址)西南的祖山,奉陵邑祖州城西北约5000米处。

  在选址方面,祖陵所在的山谷群山环抱,巅间豁口处均以石块筑成壁垒,使其形成一个完整、封闭的口袋。其唯一的入口是在临近祖州城东南方向的一条宽约六七十米、长约80米的山谷,谷口处有两座巍然耸立的岩峰,如巨龙昂首,东西对峙,形成天然陵门,《辽史》记曰“黑龙门”。 在黑龙门下,有一眼名叫液泉的山泉,令人惊奇的是,即便在当地最为干旱的年月,液泉也从未干枯过。

  在黑龙门入口东侧山峰南面的一个相对平缓的小山丘上,有一座保存较好的土木混合结构建筑。建筑中央筑有一个长方形的黄土台基座,基座台面正中供奉着一个大型石龟趺碑座,但石龟、石碑一并损毁,仅存残座碎片。从这些残碑碎片中,我们依稀可以推断这个石龟趺碑记载的多是耶律阿保机的历史功绩。

  由黑龙门入谷北行,便可见一座大殿遗址,地面上残存有琉璃残瓦,并遗存大、小柱础各二方:殿址前右侧的两方为大,雕有牡丹花纹,较为精美;殿址后左侧的二方为小,无花纹,但凿有装置回栏之槽臼,应为回廊转角之柱础。从大殿的规模格局推测,此地应是《辽史》中记载的“太祖天皇帝庙”。

  继续往北前行,可见东西成排的3处建筑基址,最东者最小。其中在西侧的建筑基址上发现大量的砖瓦残片、3级踏步等石质建筑构件以及多块汉文楷书的经幢残片构件等。经推测,这里应该就是《辽史·地理志》所记载的祖陵之设有膳堂的“南岭”,是当时重要的祭祀场所之一。

  过南岭即见祖陵,在祖陵南侧,考古人员发现一个半埋于地下的石翁仲,仅露出上半身,头部及左臂已残失。在其附近的冲沟内,也有一无首断臂石翁仲,而且在其旁边有一座卧犬石雕,这让我们看到了契丹民族对射猎文化的推崇,而且我们也推断这些石像应与祖陵前的神道有关。

  走过神道,祖陵的真容便出现在眼前。《辽史》记载“太祖陵凿山为殿,曰明殿”,此明殿即为祖陵的玄宫,这里停放着耶律阿保机与妻子述律后的遗骨。通过近几年的考古发掘,可以确认玄宫门址至少为一门二道。其前半部为土石分层混筑的人工堆积,土山两侧均有石块垒砌的护墙,中央部分的主体封土为夯土和石块层分层而建;而后半部则利用了自然的山体。整个陵墓的拱形顶部由多层巨大的石条砌成,层层石条巧妙相压。如果盗墓,盗墓贼揭开一层或几层石条后,下面的石条便无法启动,他们也只能对墓中的宝物“望洋兴叹”了。可以说玄宫代表着辽代建筑的最高水准。值得庆幸的是,历经战火和岁月侵蚀,玄宫竟被完整地保留了下来,这也是整个陵园中唯一一个比较完整保留的建筑,而且其陵门址保存状况之好,在国内帝陵中也属少见。

  说到这里,有人不禁会问,堂堂大辽的开国皇帝竟没有陪葬品?其实不然。辽太祖不但有陪葬品,而且契丹人为放置陪葬品又另建陵墓。现已确认有3座陪葬墓,其中一号陪葬墓地处南岭的西南侧,与太祖陵玄宫仅一岭之隔。此墓规模较大,也是凿山而建,墓道朝东南,由墓道、甬道、前室、中室、后室和两个耳室组成。墓室内和墓道下有砖砌的排水设施,是一个较高级别的陵墓。如果说祖陵的玄宫是阿保机的卧室,那么此陪葬墓就是他的后花园。此墓虽然被盗,而且部分墓室也已坍塌,但我们从残景中依然能洞察到当年的奢华。进入墓内后室,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砖筑棺床,棺床表面施有精美的彩绘花卉图案。虽然此墓已被盗多次,但还是出土了大量的文物,如鎏金银器、鎏金铜器、玻璃器、瓷器、玉器、琥珀、铁器、陶器、木器、石器、鎏金铜钱以及砖瓦等建筑构件。其中“开元通宝”鎏金铜币、鎏金双凤银饰件、鎏宝石银饰件、玻璃碗、青釉龙洗、青釉双凤洗、青釉执壶等堪称精品。

  如果太祖陵园就到此为止,那就称不上是气势恢宏。在太祖陵玄宫的东南部、南岭东侧的平坦地带,又一处大型的建筑遗址被发现。这个建筑遗址由3个单体建筑构成。现已发掘了西侧和北侧的两个建筑基址,带给我们的又是一片惊喜和感叹。其中西侧的建筑基址坐北朝南,为高台夯土建筑。此基址出土了大量的砖瓦构件,还有精美的石僧人像、残佛像、铁马镫和北宋铜钱等文物。北侧基址主体是在砂岩土上直接垫黄土,地表铺方砖,南面和东面有石块垒砌包边。建筑基址南侧还发现有一排3个莲花纹覆盆式柱础和2个柱础坑,其主要由东偏房、西正房两部分组成。在这基址内发现了灶台和火炕,剪刀、菜刀、箭头等铁器和北宋铜钱等文物。据考古人员推测,西侧的建筑应为祭祀所用,而北侧的建筑为祭祀人员临时下榻之所。

  这里还有一处虽然不在祖陵之内、但与祖陵密切相关的神秘建筑,即在黑龙门东侧不远处的半山腰上、由7块厚约60厘米的完整巨石板搭建而成的石房子。这7块石板中最重的可达数吨,却不是就地取材,而是从大约10千米外的石窟寺附近的山上搬运而来。难以想象1000多年前契丹人是如何将如此巨大的石板运送上山并搭建成石房的。为何契丹人会不惜耗费如此大的劳力而搭一间石屋呢?这与阿保机的突然离世有很大关系。阿保机去世时,别说陵墓,就连一个简单的坟墓都没建起,为了能让他有个暂时的安息之处,契丹人便建造了这个石房。据当地人猜测石房子下是一眼深井,井水和黑龙门下的液泉相连。这样一来,把阿保机的尸体放在巨石板上,下面的井水会不断地向上散发凉气,保持尸体不腐。

  百年基业终成空 文明传承靠今人

  阿保机辉煌的一生在此谢幕,他戎马一生,终于在死后得到了长久的安详。也许对他来说还是壮志未酬,但他为契丹民族所做的贡献足以使他名垂不朽。

  辽祖陵不仅对契丹民族意义重大,时隔千年,它的存在和发现对我们来说更是一笔难得的巨大财富。它的发掘在很大程度上弥补了辽代早期文献的不足,填补了辽代早期陵寝制度研究的空白,推进了辽代考古学与历史学的研究。通过出土的大量文物,我们能清楚地看到契丹民族早期的生活风貌和经济发展程度,使我们可以更深入地了解这一个消失的民族。但是局限于时代和技术的水平,我们无法完全展现它的真容。也正因如此,才会激励更多的人去探寻阿保机和契丹民族的历史谜团,也会激发更多人对契丹民族的兴趣。

  【责任编辑】王 凯

avatar

发表评论

:?: :razz: :sad: :evil: :!: :smile: :oops: :grin: :eek: :shock: :???: :cool: :lol: :mad: :twisted: :roll: :wink: :idea: :arrow: :neutral: :cry: :mrgre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