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古老的民族

2007年春,河北省秦皇岛市青龙满族自治县组织当地学者组成考察队,按照《辽史》、《永平府志》和《临渝县志》上的记载,寻找到了历史上奚国国王回离保建立国家政权的位置——箭笴山,也就是今天位于秦皇岛市西北方向25千米、抚宁县城东北方向55千米处的祖山,祖山上的铁瓦乌龙殿遗址就是奚国的皇宫遗址。回离保为什么会选择在祖山建立奚国?奚人又是怎样一个民族?这个民族何时兴起与消亡?带着这些疑问,让我们一同走进东北的这个古老民族一库莫奚。

  库莫奚属阿尔泰语系原始蒙古语族,日本学者白鸟库吉认为库莫奚是蒙古语komaghi或索伦语khomuge的对音,意为“沙土、沙粒、细沙”,并且推测大概是因为库莫奚人住地多沙漠而得名。库莫奚族之称始见于北魏登园三年(公元388年),《魏书》首立其传;6世纪下半叶(隋代),省去库莫,单称“奚”;直到13世纪的元代才不见其名,前后历经千年之久。在此期间它不仅与中原王朝的历史紧紧相连,而且与许多北方民族的发展变化密切相关。

  

  追根溯源 和战北朝

  

  关于库莫奚的族源目前有两种说法:一种是出于东胡,是鲜卑宇文部之后,即所谓“东胡之种”。据《魏书·库莫奚传》记载:“库莫奚国之先,东部宇文之别种也。初为慕容元真所破,遗落者窜匿松漠之间”。另一种是“本匈奴之别种”的匈奴说,因为鲜卑宇文部首领源自匈奴,宇文部内部有不少人也有匈奴的血统,其首领统领东部鲜卑部众后,在后来的发展中这些匈奴人已经完全融入到了鲜卑人当中,鲜卑化程度非常之深。史书上所记载的库莫奚为“宇文别种”、“匈奴别种”之说,是说库莫奚不是匈奴和字文之后,只是存在一定关系。其实这两种起源的说法是没有实质上的差别的,就是说,库莫奚是东胡系部族鲜卑后裔,曾服属于匈奴统治者。

  库莫奚与契丹族均是宇文部里的鲜卑人。公元344年,慕容鱿击破宇文部后,库莫奚与契丹一同逃至松漠地区,并一起从事游牧生产生活。公元388年,北魏出大军攻击库莫奚、契丹以后,库莫奚与契丹的联合关系被打破,便各自形成一族。开始分地而居。库莫奚人以部为单位独自活动,每部有部长主其事,而后在对外的争战中形成了部落联盟:凡五部,阿会氏为联盟酋长,五部皆受其节度。这五部为辱纥主、莫贺弗、契面、木昆和室得。这一时期奚族人的居地范围在弱洛水(今内蒙古西拉木伦河南)和吐护真水(今内蒙古老哈河)流域,过着“善射猎”、“随逐水草”的狩猎、游牧生活。

  库莫奚与北朝时期的北魏和北齐等都发生过战争冲突,同时也有一些贸易往来。由于松漠地区部落力量相对较弱且物产丰富,北魏的拓跋硅在登国三年(公元388年)第一次亲征库莫奚,结果以失败告终。此后直到孝文帝末期,库莫奚一直与北魏通贡、互市,各取所需,互通有无,和平相处。公元498年,发生了一次库莫奚入侵北魏的事件,但是并没有影响他们之间的友好关系。北齐文宣帝高洋在位期间为了巩固北部边界不受侵犯,于公元552年亲自征讨库莫奚。公元560年,又有齐昭帝亲自征讨乘虚南进的库莫奚。这两次征讨均以北齐的胜利而告终,使得库莫奚的整体实力受到一定削弱。北齐历6帝28年,总的来看,库莫奚与北齐是保持朝贡和互市的友好关系的。

  

  修好唐朝 羁糜统治

  

  隋朝时期的奚人臣属于突厥,公元582年突厥汗国分裂。奚人也逐步摆脱了突厥的控制,减弱了对突厥的依附,与隋朝有一些不定期的往来关系,对两者依附不定。唐朝建立后,奚人为了自保更多地依附更强大的突厥,并协同突厥对唐朝边境进行侵扰,唐朝以防卫为主,即双方处于一种战争状态。公元630年唐朝灭亡了东突厥汗国,奚人又转而依附强盛起来的唐朝,成为了唐朝的属部。为了保证边疆的安宁,唐朝政府在奚人集中区设立了饶乐都督府(今内蒙古赤峰市林西县双井店乡西樱桃沟古城),对奚人进行羁糜统治。这一时期,奚人与唐朝的关系非常密切,不仅有朝贡和贸易上的往来,重要的还有政治联系。奚人取得的是唐朝的财物,看重的是经济利益,而唐廷更看重的是政治利益,即缓和奚、契丹对唐北边的威胁。

  实际上,奚与唐的关系也多有反复。武则天万岁通天元年(公元696年),奚族随契丹反唐。公元716年,奚人请降,饶乐府恢复。唐封其首领李大酺为都督。次年,唐玄宗将固安公主嫁给奚酋李大酣。为笼络奚人首脑,唐朝又于公元726年将唐中宗女成安公主的女儿东光公主嫁给奚酋李鲁苏;公元745年将唐中宗女长宁公主的女儿宜芳公主嫁给奚酋李延宠。此外唐朝还用高官厚禄笼络奚人,对奚各级酋长也不惜封官赐爵。有些奚人酋长在唐朝京都任职,凡作人质和留作宿卫即“入侍”的都是如此。有的奚人还可入校学习,了解并掌握中原地区的文化。这个时期,奚与唐朝政治、经济的交往都非常密切,虽然偶尔也有奚人叛乱的事情发生,但是总的来说和平友好是主流。安史之乱爆发以后,安禄山利用民族矛盾,将数万奚人丁壮编入军中,奚人以勇悍著称,是被安史集团驱使反唐的主要力量之一。9年的战乱,奚人大伤元气,此后即一蹶不振,唐王朝也开始走向没落。此时正值回纥勃兴,就趁机制约了奚和契丹。可是这并没有切断奚与唐朝之间的往来,两者关系还是友好的。在羁属于回纥的80多年中,奚与唐朝的关系从未间断,一直都有使者朝唐。

  

  附属契丹拟于“国族”

  

  奚与契丹是共同在今西拉木伦河、老哈河流域发展起来的民族,在唐朝时因共进退、同发展而被称为辽东“两着”。到唐朝末期,奚族被强大起来的契丹所并,成为契丹的附属,也成为契丹重要的军事、政治同盟。在辽代,一方面奚人是被契丹人征服的被统治民族,另一方面其地位仅次于契丹人,被契丹统治者利用,对内镇压其他被统治民族的反抗和对外与北宋等抗衡。

  阿保机建国前后,战火不断,不少奚人被编入辽军,从事征战和守边。因契丹对奚人施行“苛虐”政策,奚人酋长去诸率数千帐奚人西徙妫州(州治在今河北省怀来县)北山,奚遂分为东奚、西奚。从此以后,奚人便不断起来反抗契丹的民族压迫,契丹也多次出兵征讨。公元911年阿保机又亲率大军对奚族进行大规模镇压,先攻克西奚地,接着分兵讨取东奚,奚族受到沉重打击,不再敢反抗,举族臣服。

  奚族成为契丹统治之下的民族之后,其社会组织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契丹将在历次征讨中的奚降俘户重新组编成了新的部进行统治。阿保机保留了奚族最高的军政领导机构奚王府。该府除奚王外,在太宗时还加设二宰相、二常衮。奚王全部从奚人中选任。奚王府与契丹北大王院、南大王院、乙室王府合称四大王府。奚王府能够与契丹的三大王府并列,可以说是受宠至极。奚人的贵族还可以入仕辽朝,任高官,享厚禄。还允许奚五王族世代与契丹人为婚姻,这又多了一层血缘宗亲关系。辽圣宗时还免除了奚王府所属各部税贡。契丹贵族给予奚人“拟于国族”的待遇,使得奚贵族与契丹贵族的关系更加密切,奚族逐渐被契丹人同化了。但是契丹统治者还是对奚人存有一定的戒备心理,使其地位和权力不能超出固有的限度。如公元923年,胡损领导的奚人起义被镇压后,奚王便一直由朝廷任命。此外还削减了奚王府的常备军,奚王府所属六部军队,由契丹贵族任监军。契丹对奚人的政策一方面使得奚族与契丹结成政治联盟,另一方面又使得奚族能够更好地为契丹所用。在辽朝的创业、守成和拓疆等过程中,奚族都充当了契丹人忠实可靠的助手。

  

  独立未遂 渐融中华

  

  公元1115年,女真族的首领阿骨打起兵反辽,建立金国,争取了民族的独立,这时奚人站在契丹人一边维护辽朝统治。到了公元1122年,金辽交战已达7年之久,辽国的军队已经元气大伤,苟延残喘。奚族首领回离保看准了这个机遇,举起民族独立的大旗,带领奚、汉、渤海兵北上,走保箭笥山(今河北秦皇岛市北祖山),建国称帝,自号奚国皇帝,建元天复。这是奚族历史上建立的第一个政权,也是唯一一个政权。

  现在我们应该回答文章开头的一个问题:回离保为什么会选择箭笴山建立奚国呢?据《辽史》记载,在公元902年到947年之间,这里就是奚族首领胡损所领导的部落居住的地方。《契丹国志》记载,在公元1003年辽国建立了辽五京之一的“中京”后,奚族的领地就隶属于“中京”管辖,位于上京、东京和燕京之中,即现在冀东和辽西一带,而青龙祖山即处于其中。可见,在回离保建国的100多年前,祖山就已经是奚族人民的聚居区,而且还是与奚族首领联系最紧密的重要部落的政治中枢所在地。回离保是奚民族的领袖。具有睿智的政治眼光和军事才能。在他看来,祖山是奚族人民的聚居地,把这里作为根据地建立政权可以得到民众的拥护;加之祖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这就具备了地利、人和的优势。

  奚国的建立,标志着奚族已走向独立,可惜弱小的奚国难以抵抗金兵的进攻,仅仅建国8个月,就被强大的金国所灭,回离保也被下属所杀,奚人先后归附金朝。金朝对奚族实行笼络上层、分散诸部的政策,不少奚族上层人物进入金朝统治集团。金朝初年,把所攻克辽地的奚人降为奴隶,编入猛安谋克;后对归附的奚人,各置猛安谋克领之,奚各部组织就被打乱了。在金太宗、熙宗两朝大批女真人南迁时,不少奚人同时被迁居中原地区,使奚人分散各地,很难形成抗金力量。奚人被编置在猛安谋克中,担负着沉重的兵役。由于奚人不满金朝的统治,公元1160年奚人参加了契丹耶律窝斡等人领导的反金大起义,遭到了金朝的镇压。金世宗为防止奚人再次聚集反叛,又将一部分奚人分迁到咸平、临潢、泰州等地从事农业生产,同时将一部分女真人移居奚地,实行分隔统治。

  奚人在民族杂居的大环境中,逐渐与当地民族融合。金朝以后,不见历史上有奚人活动的记载。综观奚人去向,一部分被女真同化,大部分与汉人融合;而早先被契丹同化和后来被女真同化的,多数在金亡后也加入了汉族共同体;在金末居住东北地区的,又有相当一部分加入了蒙古族。到了元代,随着民族融合的迅速发展,已经很难辨认谁是纯粹的奚人。

  

  习俗文化 历史名人

  

  奚人不仅有着与其游牧生活相适应的文化习俗,还吸收契丹、回纥、女真、蒙古和中原汉族等民族的优秀文化,形成了独特的变异性的文化。因为是游牧民族,奚人饮食以肉类和乳酪为主;随着奚族与中原汉族频繁接触和杂居,许多奚人也学会了农耕,开始吃一些粟类的食物。在唐代他们以先进的农耕生产为汉族人所称道。他们逐水草畜牧,居有毡帐,兼用车为营,沈括记载了“毡帐数十无坦墙”。如今毡帐仍为蒙古等游牧民族所使用,俗称蒙古包。作为游牧民族的奚族的主要交通工具是马匹。另一种交通工具则是闻名于我国北方游牧民族的奚车。在辽代,奚人造车成为专门手工行业,不仅自用而且供应契丹,连造车技术也传给了契丹,甚至辽朝皇帝也经常乘坐奚车。奚人还发明了“奚琴”,到了宋代已演变为马尾琴,使用马尾弓,成为擦弦乐器。这种乐器,声音悦耳,音色明亮,广泛流传于民间,今天的著名民族乐器二胡的前身就是奚琴。关于奚族的婚姻习俗未见史书记载。但是他们与各族联姻、同化和融合则是不争的历史事实。奚族的早期葬俗是树葬,北朝以后,逐渐接受了中原汉族土葬习俗。

  在奚人见于史书记载的千年里涌现出了不少历史名人,几乎倾覆唐王朝的安禄山据说就有奚人血统。据著名历史学家陈寅恪考证:东晋刘宋时代的伟大诗人陶渊明就是奚人,其曾祖父陶侃是奚族,是东晋开国元勋,军功显著,刘中玉先生对北宋时期的著名书法家米芾的世系详加考察,认为米芾也具有奚人的血统。还有辽代大名鼎鼎的萧太后(萧绰)也是奚族人。

  时至今日,在中国历史上顽强生活了1000多年的古老的东北民族一奚族虽然已经消失了,但是其后人仍以其他民族的身份生活在中国这块神圣的土地上。这个民族所创造的历史是值得肯定的,他们所创造的成就丰富了中华民族的文化遗产。悦耳的二胡声还在向我们昭示着这个古老民族曾经的存在,残存在祖山上的铁瓦乌龙殿遗址则留给我们无尽的秘密和思索,这些都激励着更多的人去探寻。(文章代码:2122)

  

  责任编辑 王 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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