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的巫术

在旧中国,有一个被民众戏称为“又做师娘又做鬼”(也人也神)的行当——巫。巫是什么?许慎《说文》释曰:“巫,祝也。女能事无形,以舞降神者也。”《说文》又解:“在男曰觋,在女曰巫。”徐锴注曰:由此看来,巫是奉事神祗、交通天地两界者。巫有男女之分,男曰觋,女曰巫,后世也有男女共称巫者;巫又有大小之别,俗语有“小巫见大巫”(以道行深浅而论)。作为人类信仰的产物,尽管今天的巫已成明日黄花,但它在中国历史上却也曾呼风唤雨、广有信众。

  

  大巫

  

  巫起源于何时,现已无从考证。但古代文献与现代考古却为我们勾勒出了巫的早期形态。原始社会,先民曾经历“人神杂糅”、“夫人作享,家有巫史”(家家皆祭祀,人人皆为巫)的阶段。随着社会的发展,祭祀渐趋成为举族(氏族、部族)的大事,公共祭坛、专用祭物也便应运而生。在内蒙古赤峰的红山文化遗址中,曾有大型的积石冢、祭坛、女神庙,并出土大量精美的玉器,据专家研究,其中的“C”型玉雕龙便是红山先民祭祀所用的神器。在长江下游太湖流域距今约四五千年的良渚文化中,也曾发现有村落、墓地、祭坛等遗存,并曾出土大量“祭天”、“礼地”的玉琮。应该说此时之巫已非“家有巫史”,而为某些特权阶层所掌控。

  甲骨文是殷虚出土的商朝后期的遗物,其中以卜辞居多。殷人尊神尚鬼,遇事好占卜,占卜后便刻写于甲骨上,这就是所谓的卜辞。从甲骨卜辞中我们知道当时已有主宰天事与人事的“帝”或“上帝”的信仰,并产生了“宾于帝或配于天”的祖先神观念。而在“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的殷商,祭祀和占卜名目之多、次数之繁又非我们所能想象,作为“能见鬼神”的巫在殷商的地位由此可见一斑。相比后世的小巫,此时之巫应该属于“大巫”了。

  那么,什么人可以司掌作为国家要职的巫呢?“民之精爽不携贰者,而又能齐肃衷正,其智能上下比义,其圣能光远宣朗,其明能光照之,其聪能听彻之,如是则明神降之,在男曰觋,在女曰巫。”概而言之,也就是那些虔诚事神、德才兼备者才能担纲此任。殷商时的巫又分为太祝与宗伯,前者司掌祝告祭祀,后者负责祭祀礼仪。他们主持国家重大的祭祀活动,又是国王的谋士、重臣,有着较大的政治权力和较高的社会地位。

  延及近代社会,西南地区的一些少数民族保存了这种作为族群层面巫的形态。如纳西族的东巴、水族的鬼师、布朗族的占布、彝族的毕摩、佤族的窝郎、基诺族的寨公等。“毕摩”是彝语音译,“毕”为“念经”,“摩”为“有知识的长者”。作为巫师,毕摩既司掌神权,又指导人事。他们在彝族人的生育、婚丧、疾病、节日、出猎、播种等日常生活中起着重要的作用,有着至高无上的社会地位,是民族文化的重要传承者。

  

  小巫

  

  上述可知,作为信仰的产物,巫应人类渴求探索、征服未知世界的心理需要而生,随人类生存需要的不断扩容而长。作为未知世界在俗世的代言人,巫解群体心理之疑、释群体大事之惑,给先民们以行动上的指领和心理上的慰藉,所以早期之巫在传播文化知识、增强群体凝聚力上曾起过重要的作用。随着人类的进化、家族意识的产生,祭祀已非王族所独享,巫的分化也便开始了。此时之巫所解的是个体之疑,所释的是家族之惑。相比国家、族群层面的巫,这种巫应属“小巫”了,这类小巫主要包括山、医、命、卜等几类。

  山,即风水先生,因为传统风水术贵山贵水,所以又称其为“山水先生”,并有“堪舆师”、“阴阳先生”等诸称。他们以传统九宫、干支、五行生克之理为宗,以为民间社会堪定阴宅(墓地)、阳宅(居所)为业。因为世人所崇信,所以“多有亲死不即安葬,遍访名师,涉历阡陌,寻求吉壤;至有穷年累月不葬其亲,甚或数娄迁移,以尸为戏”的事情发生。

  医,指巫医,南方称“灵子”,北方则称“香头”、“大仙”等。他们将巫术与医药结合起来,为人治病。“其教崇祀鼬、狐、蛇、猬。愚民有病者恒延之,至则必曰蛇、猬为魔,于是焚纸燃香,旋舞跳号而禳子,或掐击病人股腋,云为驱魔,往往香烟未烬,而病者震死,愚民不悟也。”理学家朱熹对巫医曾有评述:“精于医者曰明医,善于医者曰良医,寿君保相曰国医,粗工昧理曰庸医,击鼓舞趋、祈禳疾病曰巫医,是则巫觋之徒,不知医药之理者也。”

  命,指相命师,又称“算命先生”,有算命、相面、揣骨、批八字等数种。他们以阴阳五行为理论,根据人的面相、骨骼、手纹、生辰八字等测算人的命运。西汉贾谊一语道的:“世皆言曰:夫卜者多言夸严以得人情,虚高人禄命以说(悦)人志,擅言祸灾以伤人心,矫言鬼神以尽人财,厚求拜谢以私于己。”

  卜,指占卜师,有抽签、摇钱、雀啄、拆字等数种。以此为业者,常人有之,瞽者有之,更有游僧野道者,他们或城镇设摊,或游走乡村。为吸引行人,卖卜者或吹笛子,或拉骆驼,或架黄雀,信口开河,视其人之贫富,而定人之吉凶。谓其命运亨通,以悦其心,为求加增卦礼;或谓其命运乖舛,另有破法,也为增加卦礼。

  

  巫术

  

  既为巫,则通巫术。所谓巫术,是利用虚构的超自然力来实现某种愿望的法术。

  巫术的核心是巫术仪式。在仪式中,巫师模拟着与神沟通的样子,信众感受着神秘灵异的力量。巫与神沟通的方式主要有如下两种:一是“请神”,即把神灵请来。请神一般循请神、探源、抓鬼和谢神等几个步骤。在请神的过程中,巫常处于昏迷状态,有些是靠服用麻醉药品来实现的。另一种是“过阴”,即巫的灵魂出走,到神鬼所在的地方去,汉族称“走阴差”。巫为了通神,往往借助一定的媒介,如树木、动物等。中国绝大多数民族的巫既能请神,又精过阴。

  根据活动内容,巫术一般分为招魂、施蛊、神判、厌胜、驱疫等几种。如招魂巫术,是民众相信灵魂偶或与躯体分离,招之可回。民国《天津略志》记述:“儿惊而失魂,母则以饭勺叩门楣,呼其名而唤之曰:‘家来,家来。’有人应于内曰:‘家来矣,家来矣。’亦有以衣或带,自其受惊处而呼之曰:‘随妈家来。’”

  表面上看,巫术关乎的只是人们生存的家庭琐碎,但事实远非如此简单。光绪年间,北方各省遭受了严重的旱灾,民众将天灾与人事相连,“天无雨,地发干,全是教堂止住天”,并认为只有“扫平洋人,才有下雨之期”。由此,数万民众聚集到义和团神坛前,“烧香叩头,求神附体”,以获得超自然的神力。“附体的人说我是孙大圣、黄天霸下山来了,闭着眼睛像疯子一样。在团的人天天晚上练,说能避枪避刀,单刀不入,快枪打不入。”在巫祟思想的蛊惑下,民众以血肉之躯对抗洋枪洋炮,其结果可想而知。应该说义和团运动起于巫,兴于巫,更败于巫。

  时至今日,社会进步,科学昌明,巫已少觅踪迹。但如果就此说巫术已从当代人的思维中剔除干净却显武断。趋吉避凶是巫术存续的根本,更是人类的基本诉求。

  【责任编辑】王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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